棉球细细在手掌根打圈,祝聿控制着手上力度,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涂药越来越熟练了。
“等下次不顺心再听你的。”她迂回着回答。
自己和青木传媒是平等雇佣关系,她出智,青木传媒给钱,很爽快的合同关系。要是搭上祝聿的关系得来的工作,未必这么简单。
涂完药,祝聿伸手触碰颈部的项链,两只手在后颈磨磨蹭蹭了一会,眼神慢悠悠飘在陶峦脸上。
他脖颈处的肌肤雪白如瓷,纯银细条项链和黑色细绳衬出精致硬朗的锁骨,陶峦太猜得到面前这个男人赤裸裸的小心思,哪个人取项链前要特意解开两颗扣子。
那条纯银项链她不清楚,可那根黑绳上挂着的玉佛,还是当年她送的。
她撇过头看向窗外。
蓦地左手被扯过去,手指上有微凉触感,陶峦心漏一拍,屏住呼吸回头看去。
一枚钻戒在手正中间,莹白小钻点缀万足金戒圈,玲珑剔透,精致细腻。
她忽而想起茶馆那天,推开门看到他中指的实心素戒。
原来是对戒。
她呼吸呆滞,眼睁睁看戒指一点一点推进白皙的无名指,尺寸刚好合适。
他攥住细长指尖,饶有兴致笑道:“打磨棱角的时候就在想,你戴上肯定很漂亮。”
陶峦扯出手藏在身后,若无其事点了点头,左手却悄然握成拳头,指甲刺得手心好痛。
“妈妈在生病,医生说情绪不宜波动。结婚这件事可以先不告诉她,也不要声张吗?”
祝聿几乎是想都没想,答了声好。
这倒是在陶峦预料之中,他其实也应该不想闹大这件事,其他的莺莺燕燕还好解决,邱燃那里就不好说了。
等他腻了,结婚离婚都悄然进行,一切就像无事发生。
结婚两个字很神圣,陶峦大概没想过自己的婚姻能救妈妈的命,怎么好多年前,就没有机会救救爸爸呢?
她轻微摇头,不想自己陷入不好情绪。
从包里拿出镜子、遮瑕和唇釉放在小桌板上,她面无表情取了粉膏抹在眼下乌青处,两指用力拍打起来。
陶峦虽然是在桐川水乡出生,长相却不是柔和无公害,相反她的美尖锐、桀骜、灼人且透着明目张胆的毒性。
幽邃如钩子般的灰绿色宝石瞳仁,微上挑而尖锐的眼角,丰满唇角永远挂着云淡风轻的倨傲,攻击性十足的长相。
不用浓重烟熏妆容来衬托她的傲慢,只需看一眼,惊世骇俗,勾魂摄魄,甘愿成为她□□下的一滴血。
车速慢慢减弱直至停住,祝聿撑着下巴,耐心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也挪不动眼,隔几秒还要看看她无名指的戒指。
两个人都默契穿了白衬衫,陶峦的外套放在座椅上,如此近的距离,祝聿能尽情欣赏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
长的......真他妈绝了。
真会长,天生来就是要勾走他的魂。
这样的人是祝聿的,是他的。
他知道,这朵毒蔷薇娇艳无害,还带着些许孩子气,要哄,哄得她没法没天,她才晓得你的爱,仗着这份爱为非作歹,剜你一刀的同时才会送上一枚吻。
偏偏你没法,还要送上真心去给她玩弄。
她涂完唇蜜,秀眉拧在一起,双手往后梳着头发,不自禁发出猫一般的叹息。
“有问题就说,我不是死的。”他手中把玩着遮瑕膏盒子,这玩意遮黑眼圈功效不错。
“没有,只是觉得要有腮红就好了,整个人没精气神。”镜子左右来回照,每个角度都显得她脸色太苍白无力。
“那我叫顾松开车去附近商场买。”
“不。”她扑过来阻止祝聿拿手机的动作,现在已经四点多了,等买完开来民政局和血库都下班,这移植的日子还得往后移。
“就这样也好看,显白。”
闻言,祝聿又找到机会仔细把她的全脸看了个遍,神情认真道:“要不我亲亲你,上次亲得你脸挺红的。”
车刚好停在路边,她忙不迭往后退,打开车门往外走,“不了不了,再晚民政局就下班了。”
身后,祝聿收好她遗落下的唇蜜和遮瑕膏,无奈摇头笑笑。
10月17号,黄历上写着忌嫁娶,大厅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取号后复印完两人证件拍了照,全程不到十分钟。工作人员刻好章,公式化祝福了句“恭喜你们。”
陶峦拿到红本子才真切感受到,她结婚了。
法律意义上,她又多了一位亲人。
她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人,祝聿留给她一个背影,垂着头在整理什么,呼吸声尤为浑浊,听起来似乎疲惫不已。
“走了。”
她丢下一句就回头往外走,没注意到祝聿抬头瞬间,晶莹的眸泛光,眼尾通红。
祝聿牵着她的手上了车,红本子被郑重放到西装外套左胸内口袋。
“说话要算数。”她语气里意有所指。
祝聿叹气,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免提放在扶手箱上。
“您好,这里是淮京市红十字会。”
“我是祝聿,中午你们打过电话问我捐献意向。”他沉声道。
“稍等哦,我这里查下资料。”那边明显一顿,语气更加礼貌,“祝先生您好,请问您了解造血干细胞捐献吗?”
“了解。”
“您的血液样本现与一位重症血液病患者初步配型,如果有机会让您捐献造血干细胞,使一个人的生命得以延续,请问您愿意吗?”
“愿意。”
“您的家人是否也支持您呢?”
“她就在旁边。”
祝聿瞟了陶峦一眼,小脸上写满紧张不安,单手捞住她后颈,垂眸问了句。
“支持吗,祝太太?”
“支持!”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大声对着手机话筒答道。
“好的,感谢您们的善举,祝您阖家幸福,一切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