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受委屈的时候不觉得委屈,生气时候倒是个十足的小怨人。
不过,现在的他哪里还会受委屈,谁敢给他委屈受?
她挑了件真丝针织衫和浅紫色山羊绒及膝裙,再把挂在最外面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取下,身着颜色刚好与碎花发带搭配,一身舒适却不失正式的自己。
“今天温度低,穿裙子容易感冒。”
他眼中闪过恍惚,要是陶峦的漂亮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就好了。
“没事,基本上都待在医院。”陶峦走到洗手池旁冲冲手,自觉端起一碗香芋糯米圆子回到餐桌。
会是给他端的吗?
祝聿拿着锅子放到洗手池,余光瞥过剩下的那只碗自嘲笑笑。
是他太贪心。
不过她下来的时间刚刚好,圆子放了段时间,不会烫嘴。
餐桌上,陶峦放好一碗圆子在对面,转身去厨房准备拿自己那碗,正好遇到单手端着糯米的祝聿从厨房出来。
她主动接过,推开餐椅坐下,安静低头舀了一勺,咬到里面糯糯的芋泥馅,加了几滴桂花酒酿,醇甜不腻。
“等会出门的时候录个指纹,”他坐在对面,盯着身前的碗不知在想什么,“顾松以后负责接送你,电话刚才发你了,存一下。”
她点头示意,舀起好多颗小圆子全放进嘴中,嚼了又嚼,能感受到肚子的饱腹感,可她还想吃。
祝聿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瞥到对面的人哼哧哼哧努力咬圆子的样子,扬唇笑了笑:“你好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他长大后不喜欢吃这些甜到腻慌的东西,陪着陶峦略微吃几口就放下勺子,朝客厅走去。
她放下勺子,抬头看向他八分满的碗,又看向自己快见底的瓷碗。
“过几天换我做饭给你吃。”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在手术前尽量别惹祝聿生气,一定不能再由着自己和以前一样,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祝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祝聿了。
贤妻良母做饭的角色,她不喜欢,但并不代表她不能演。
“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啊?”
客厅和餐厅之间做了香槟色镂空隔断,陶峦听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听不太真切他的声音。
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有声淡淡的叹息,却又接着传来沉稳的声音。
“我说,生活顺利吗?”
“交到好朋友没有?”
“过得开不开心?”
“每天有没有吃饱?”
“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受了委屈吗……和我说说吧。”
陶峦沉默不语,低头喝了口汤,汤不甜,却很浓稠,口腔里充斥黏糊糊的芋泥味。
知道她不愿意和自己说,祝聿也不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开口。
“擦手和擦脸的药我全放你包里了,遇到什么事情随时和我说。”
包的夹层还装着透明药盒子,她心顿时漏了半拍,虽然依祝聿的性格不会乱翻乱看......但刺啦一声,她还是急慌慌从餐桌跑向客厅。
男人西装笔挺,半蹲在沙发旁,刚好把药膏放进棕色羊皮小包里。
陶峦视线停留在包旁边的水湖蓝色围巾,这款款式刻在她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她沉默了几秒开口:“包里有点乱。”
“没乱看。”祝聿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嗓音中有些许安抚。
他慢慢起身,拿起旁边的围巾围住脖子,蓝色小蝴蝶左右摇摆,清晰可见。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围巾和各种脏污混杂的画面,陶峦忍不住出声:“别戴了。”
脏。
祝聿手上动作没停,提起右边围巾穿进左边洞里,扯紧,完成。
下一秒,莹润指尖抓住中间打结的两端,往两侧一掰。
“低头。”
祝聿弯腰凑在陶峦身前,她踮起脚,把围巾从脖子后绕了一圈,拉着另一边取下来。
“以后别戴了。”陶峦认真重复,手里攥着围巾,从沙发上拿起手提包。
“冷怎么办?”
“那当初为什么要丢掉?弄得它脏死了。”她喉咙似乎堵着气,眉目间染上层怒意。
后背有结实胸肌贴上来,他身上独属的清香味萦绕在鼻间,湿热气息打在脖颈,“真把你气着了?”
她没回头,站在原地不说话。
“气着了也好,让你体会体会生气还不能怎么样的滋味。”
冷死他算了,陶峦抬脚就要走。
“别走,”祝聿近乎是猜到她的动作,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那天我没开远,毕竟带了那么多年,随便丢掉太浪费。回去捡围巾的时候,还被环卫阿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好久。”
洗的时候很后悔,怎么都要去捡,早知道丢在干净一点的地方。
说到底,祝聿只是用爱很拙劣地模仿恨。
“真笨。”陶峦果然笑了声。
“没有你笨。”
他一装可怜,小家伙就要上钩。
“不是要录指纹吗?”陶峦不想和他陷入这种无意义的争论,推开祝聿手臂往外面走去。
这是不再生气的信号,祝聿唇角勾起,想握住她的手去门口,陶峦转身避开,拿起客厅茶几上的灰色针织围巾,是几年前英国房东姐姐送她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