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南辛所想,吃完了这顿饭,雨还在下。多雨的季节啊,真是烦人。
他抬起手表,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谢礼轲那边结束了吗?他一边想着,一边掏出电话。
他垂着头,顶上出现一把黑色雨伞。
南辛扭头,对上一双灰蓝色眼睛。他漠然地收回眼神,一声不吭地滑到谢礼轲的电话号码,指尖微动就要按下去。
叙郃却盖住了他的手机屏幕,一双眼依旧目光不错地盯着他,“我送你回去。”
“不劳烦叙总了。”
南辛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移开手机就按下了那串电话号码。很快被接通,他手机举在耳边,“谢礼轲,来接我……”
他话音未落,手机就被身旁的alpha夺了过去一把挂掉。
“你干什么?”
南辛的语气明显冷了下去。叙郃没有回答,雨中一辆车停在楼前,他拉过南辛的手,“司机到了。”
南辛被叙郃塞进后座,盯着他若无其事的侧脸,倏地笑了一声,“叙总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南辛顺着眼角瞧他,“叙总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叙郃扭头看他,“地址。”
alpha的语气跟三年前别无二致,一样的冷,不近人情得很。南辛的脸色落了下来,连装都不想装了,“放我下车。”
但叙郃只是重复了一遍:“地址。”
两人在车内僵持了半天,雨不停地拍打在车窗上。最后还是南辛败下阵来,他偏过头看向窗外,语气冷硬地报了一串地址。
车里静谧,两个人沉默无言。
南辛脸朝车窗外望了一会儿,转过头闭上了眼,靠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叙郃这时候才略偏过头,盯着双眼紧闭的omega。
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散下来几乎过肩。好像自从在法兰西开始,南辛就一直留着这么长的头发。
叙郃目光顺着发尾落到光洁的脖颈,上面空无一物,时刻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已经摘除了腺体的omega。
不知道是不是alpha的视线如有实质,南辛缓缓睁开了眼,对上叙郃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叙郃在看他腺体的部位。
南辛突然觉得很恶心,从心底涌出止不住的恶心。恶心到他想立刻下车,可车速此刻六十公里每小时,他只能咬着牙说:“别看了。”
但叙郃还在看。
南辛掐着自己的手心,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别看了。”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南辛只觉得叙郃的视线像千万只蚂蚁,窸窣地爬上他的后颈,啃噬着他早已不存在的腺体。
他的腺体早在三年前就割掉了,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与之俱来的是长久而难以忍受的疼痛。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惊醒。
有时候是梦到叙郃易感期的那段甜蜜日子,但很快就会梦到易感期结束后,alpha灰蓝色的眸子冷得像刀刃,一把扎进他的腺体里,对他说你已经没用了。
有时候是梦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那几天,叙郃守在自己身侧,问他割了腺体疼不疼。他安慰性地摇摇头,转眼却看见叙郃牵着另一个omega的手,目光漠然地盯着他,问他那你怎么还不滚出我家。
……他做了太多太多诸如此类的梦。
三年。整整三年。
南辛花了三年时间来逃离他心底的质变,心脏却始终如岩浆翻腾,直到外表被渐渐凝固的岩石包裹,常年冰冷,刀枪不入。
可再次见到叙郃的每一刻,实际上都能硌得他心脏的每一片瓣膜生疼。
或许是南辛的语气实在太过压抑,叙郃终于移开了视线,与此同时调了一下自己的手环。
南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胃里又是一阵翻滚。他直勾勾地盯着alpha的手环,“叙总的病好了吗?”
叙郃动作一顿,皱了皱眉,罕见地表露出疑惑:“什么病?”
“信息素传导障碍。”
听到答案,叙郃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南辛抬眼瞥他的脸色,突然觉得很可笑,“那就恭喜叙总了,终于不用再靠omega的信息素吊着了……”
“南辛,别说了。”
自己的名字久违地从alpha的嘴里喊出来,南辛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他正要出口再讥讽两句,却看到叙郃慢慢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里面全是难过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