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胜被押入天牢的第七日清晨,楚唤云正在庭院练剑,忽见江禾急匆匆跑来。
“主子,宫里来人传旨!”
楚唤云收剑入鞘,抹了把额间汗水:“何事?”
“陛下要在麟德殿设宴庆功,点名要您出席。”江禾压低声音,“刚收到消息,秦阁老在狱中...暴毙了。”
楚唤云眯起眼:“什么时候的事?”
“寅时三刻。”江禾递上汗巾,“季大人亲自验的尸,说是自己撞死的。”
楚唤云冷笑一声:“老狐狸倒是给自己留了体面。”他系好衣带,“阿姐呢?”
“将军在演武场。北疆来了军报,狄人又在边境生事...”
话音未落,楚唤舟已大步跨入院门。她一身戎装未卸,腰间斩/马刀上还带着操练时的尘土。“北狄谷蠡王率八千骑兵犯境。”她将军报拍在石桌上,“父亲命我即刻回援。”
楚唤云展开军报,眉头越皱越紧:“谷蠡王...是左贤王的胞弟。”他猛地抬头,“阿姐,北狄为何点名要我?”
楚唤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五年前你在边境斩杀的那个狄人将领,是左贤王最疼爱的小儿子。”
记忆如潮水涌来。楚唤云想起那场遭遇战,那个狂妄的狄人小将临死前狰狞的表情,“我父王...会把你...碎尸万段...”
“呵…这父子俩……都死于我手。”
院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圣旨到——”永明帝身边的大太监带着禁军入院,展开明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疆军情紧急,着楚唤舟即刻率玄甲军三千驰援,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楚唤舟双手接过圣旨,却听太监又道:“陛下口谕,楚世子伤势未愈,暂留京中将养。”老太监笑眯眯地补充,“今日庆功宴,还请世子准时赴约。”
待禁军退去,楚唤云一拳砸在廊柱上:“这老皇帝……”
“慎言。”楚唤舟按住弟弟肩膀,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低语,“父亲在军报里夹了密信,北狄此次来势汹汹,你……”楚唤舟从贴身处取出一枚青铜虎符:“这是调动北疆暗桩的凭证,收好。”她顿了顿,“若事有不对,让季寻之带你从密道出城。”
“阿姐现在这么信任他?”
“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藏不住。”楚唤舟突然压低声音,“今日宫宴…恐怕没这么简单…”
楚唤云眉头一皱:“阿姐知道什么?”
楚唤舟摇了摇头,“…只是猜测…尽量别吃别喝酒。”她用力抱了抱弟弟,“保重。”
送别阿姐后,楚唤云在庭院站了许久。直到日影西斜,他才更衣赴宴。
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楚唤云在宫门前下马,正遇见天督府一行人从侧门出来。“季大人。”他故意扬声。
季寻之身着墨蓝官服,腰间玉带上悬着御赐金牌。见楚唤云搭话,他公事公办地拱手:“下官公务在身,失陪。”
擦肩而过时,楚唤云感觉袖中被人塞了东西。他不动声色地收好,随着引路太监往麟德殿走去。殿内已坐满文武百官。四皇子陆辰安独自饮酒,五皇子陆辰笙则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酒盏。
“镇北侯世子到——”
殿内霎时一静。楚唤云坦然接受各方打量,行至御前单膝跪地:“臣楚唤云,叩见陛下。”
永明帝今日气色极好,亲自下阶扶起他:“爱卿平身。”
楚唤云垂首谢恩,借机观察皇帝神色。
“入席吧。”皇帝拍拍他肩膀,“今日特许你坐朕近前。”
这是莫大荣宠,却也让楚唤云如坐针毡。他悄悄摸了摸袖中物件,是季寻之塞给他的银针。御赐的珍馐一道道上来,他每样只略动筷子,酒更是一滴未沾。酒过三巡,永明帝忽然道,“楚卿,听闻你剑法精妙,今日可否为朕舞剑助兴?”
楚唤云心下一凛,面上却恭敬道:“臣之荣幸。”
他拔剑出鞘,寒光如水。剑锋过处,殿内烛火摇曳生姿。正当众人喝彩时,楚唤云忽然剑尖一挑,将自己桌上的酒壶挑飞半空!
“酒中有毒!”他厉喝一声,剑锋直指御膳房总管,“拿下!”
混乱中,那总管袖中寒光一闪,楚唤云飞身上前,刺客的匕首擦着他后背划过,带起一蓬血花。季寻之已冲入殿中,一剑贯穿刺客咽喉。
季寻之单膝跪地:“臣监察不力,请陛下治罪。”
永明帝神色阴晴不定,最终摆了摆手:“爱卿救驾有功,何罪之有?”他看向楚唤云后背的伤,“传太医!”
皮肉小伤,不碍事。”楚唤云勉强笑笑,却突然眼前一黑——匕首上有毒,“他娘的……”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清冷的松木香包裹着他。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楚唤云发现自己趴在熟悉的床榻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窗前立着个挺拔身影,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季大人……”他还是努力的扯出微笑。
季寻之立刻转身,端来碗温水:“别动,伤口刚包扎好。”
楚唤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季寻之放下杯子,声音冷硬,“你明知酒有毒?”
“嗯,但我还是好奇。”楚唤云试图翻身,牵动伤口倒抽冷气,“查出什么了?”
季寻之按住他肩膀:“御膳总管是五皇子的人。”
“老五要杀我?”楚唤云挑眉,“还是栽赃嫁祸?”
季寻之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钮扣,“这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四皇子亲卫的服饰配件。”
“老四也参与了?”楚唤云吹了声口哨,“真是两位祖宗…”
“不,是有人想让我们这么认为。”季寻之在床边坐下,难得露出疲惫之色。
“需要帮忙吗?”楚唤云凑近,“毕竟我现在…最闲了。”他故意将气息呼在季寻之颈侧。
季寻之耳根微红,却未躲闪:“你先把伤养好。”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了几分,“今日...你吓到我了。”
楚唤云露出标志性的不着调的笑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季大人这么在意我?”
出乎意料,季寻之没有抽回手:“是。”他抬眼直视楚唤云,眸若寒星。
季寻之的目光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楚唤云全身血液。他猛地发力,将季寻之拉倒在床榻上,不顾后背疼痛翻身压住他:“你再说一遍。”
季寻之呼吸急促,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在意你。”
两人呼吸交错,楚唤云喉结滚动,正要低头,房门突然被推开。
“世子,药熬好...”江禾端着药碗愣在门口,“呃,属下告退!”
季寻之迅速起身,整了整衣襟:“按时服药,明日我再来看你。”
待他离开,江禾才鬼头鬼脑地钻进来:“世子,您和季大人...”
“你挺好信儿啊。”楚唤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一连好几天楚唤云都呆在府里哪也去不了。
“狗东西,好几天也不来看我。”楚唤云在榻上翻了个身,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
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进。”他低声道。
窗棂无声滑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翻入室内,带着夜露的凉意。月光勾勒出季寻之挺拔的轮廓,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一件素色窄袖劲装,腰间悬着个青布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