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房里的烛火剧烈摇晃起来。
暮色中的陈府灯火通明。
程七蹲在屋脊上,看着陈侍郎在书房来回踱步,突然被阴影笼罩——季寻之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大人!"程七差点滑下房檐,"您病还没好..."
季寻之按在他肩头的手比雪还冷:"去守着你家大人。"
"啊?可主子说他在天督府等..."
话未说完,书房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陈侍郎的咆哮穿透窗纸:"废物!连具尸体都看不住!"
季寻之眼神一凛,纵身掠向庭院。程七刚要跟上,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翻进西墙——楚唤云竟穿着夜行衣,大摇大摆地摸向了内院!
陈府祠堂的铜锁"咔哒"落地时,季寻之的剑也抵上了楚唤云的后心。
"我说过什么?"
楚唤云头也不回地推开牌位后的暗格:"不许擅自行动。"他摸出本账册晃了晃,"可没说不许声东击西。"
季寻之的剑尖颤了颤。远处传来程七刻意加重的咳嗽声——陈侍郎正带人往这边来。
"走。"季寻之刚转身,却被楚唤云拽住手腕。
"等等。"楚唤云盯着供桌下的一块青砖,"你听。"
砖下传来微弱的水声。季寻之剑柄轻叩,空洞的回响里夹杂着铁链摩擦声——这下面有条暗河,而且关着人。
杂乱的脚步声已到院外。楚唤云突然吹灭烛火,在黑暗中贴到季寻之耳边:"我引开他们,你救人。"
"楚唤云!"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季寻之的眼睛。楚唤云的呼吸掠过他耳畔:"别怕,这次我不会走远。"
木门被踹开的瞬间,楚唤云如鹞子般翻出窗外,故意踢翻一溜瓦片。陈侍郎的怒骂声和杂沓的追兵声渐远后,季寻之的剑尖撬开了那块活砖。
腐臭的水汽扑面而来。借着月光,他看见个被铁链锁住的白发老者,正抬头露出浑浊的双眼:"...小公子?"
老者的手腕上,赫然是褪了色的莲花烙印。
暗河的水声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季寻之踩着湿滑的青苔向下攀行,剑锋在石壁上刮出细碎的火星。
"老丈莫怕。"他压低声音,"我是季珩。"
铁链哗啦一响。老者浑浊的双眼突然睁大,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不...不可能...小公子早就..."
季寻之从怀中取出玉佩。羊脂白玉在幽暗中泛着微光,莲花纹路清晰可见。老者的呼吸骤然急促,枯枝般的手抓住铁链往前挣,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箭伤——那是季家暗卫特有的标记。
"程统领?"季寻之的剑尖停在铁锁上,"父亲当年的贴身护卫?"
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石壁上:"二十年...他们用灭刃祭吊着我的命...就为等..."
锁链应声而断。季寻之扶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触手却是异常的滚烫。他猛地撕开对方衣襟——心口处密密麻麻布满了针眼,每个针孔周围都泛着诡异的青纹。
"他们在试药..."季寻之瞳孔骤缩,"用你的血养解药?"
老者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账册...在青霜剑派...的..."
一阵眩晕袭来。季寻之这才发现暗河的水汽里混着淡淡的甜腥味——是稀释过的灭刃祭!他咬破舌尖强撑清明,却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季寻之!"楚唤云的喊声由远及近,"陈胜书房有地道通——小心!"
破空声从背后袭来。季寻之反手挥剑格挡,暗器钉入石壁的瞬间,他看到甬道深处亮起十几双眼睛。
楚唤云踹开祠堂地板时,正看见季寻之的背影没入黑暗。他刚要追下去,突然被程七拽住衣角:"楚大人!陈胜往密道跑了!"
"追个屁!"楚唤云甩开他,"下面有埋伏!"
程七却递来一支羽箭:"但他在箭筒里藏了这个。"
箭尾缠着张字条,潦草写着:青霜禁地,寒潭锁钥。楚唤云脸色骤变——这是季寻之的字迹。
地底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楚唤云再不犹豫,纵身跃入暗道。腐臭的水汽扑面而来,他刚落地就踩到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黑衣劲装,袖口绣着三滴水纹。
"三水帮的余孽..."楚唤云刀光如练,劈开两个扑来的黑影,"季寻之!"
回应他的是甬道深处一声剑鸣。季寻之的声音隔着水幕传来:"东南角!"
楚唤云旋身劈开东南方的石砖,露出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半开的莲花。
老者突然在季寻之背上挣扎起来:"不能...拿...那是..."
最后一个字化作鲜血。季寻之低头,看见怀里的老人心口插着枚透骨钉。暗河尽头传来陈胜的狞笑:"季大人,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
楚唤云的刀已经追着声源掷出,却只斩落半片衣角。暗河轰然塌陷,冰冷的水流裹着碎石汹涌而来。
"走!"季寻之将钥匙抛给楚唤云,自己却转身扑向老者下沉的身体。
浑浊的水中,他看到老人最后的口型是:寒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