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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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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义庄出来时,守在门外的衙差全傻了眼,都在想:进去时还是两个,怎么出来成了四个?另外那一女一……呃,是男的吧?怎么披头散发跟怪物似的?最重要的是,他俩……是人吗?不会是借尸还魂的吧!

三队衙差依旧无人敢上前。太守扶额叹气:“你们啊!哎——真废!”他径直坐上步辇,见抬辇的衙差还盯着另外两人发愣,又厉声催促,“别看了,是人是人!快回郡廨!本太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若耽搁了,小心你们的屁股!”

衙差慌慌张张抬起步辇,却又因此讨得太守两句嫌骂:

“粗手笨脚的!摔了本太守有你们好看!”

三队衙差接连从眼前走过,直到最后一人行出两丈之远,莫策才抬步跟上。

沈寒枝默不作声,与莫策并肩同行。一段路后,她微微偏头朝身后看去,傅声闻就那么不近不远地跟着,撩开碎发露出半张脸,俨然一副怕被丢下而苦苦追赶的可怜样儿……

沈寒枝有意放慢脚步,用只有莫策能听到的声量问:“不是说好等我把尸体送回义庄,你再找太守来验尸,怎么提前带人过来了?”

莫策同样低声,却答非所问:“我知道粮账藏在何处了。”

沈寒枝眼前一亮:“在哪儿?”

“魏宅书房。”莫策盯着步辇上的人,说,“这魏太守此前命人去集市买了几株碧桐幼苗栽在家宅后院,我变作其中一株,混进宅子里守了几日,发现他每日都要去书房两次,每次离开后必定将书房上好锁,吩咐下人绝不许靠近书房半步。所以我猜,他是把粮账藏在了书房。”

沈寒枝觉得哪里不对,皱眉想了想,道:“你并没有亲眼看见魏关埔把粮账藏在书房?”

“没有啊。”

“……”

沈寒枝突然头疼。

莫策又道:“这厮嫌碧桐长得太慢,又命人拔掉幼苗强行退给花贩,拿回了钱,后来叫下人去山郊砍了几丛翠竹种在院里,我因此离开了宅院。本想先来验尸,取得其信任之后,我再寻机进入书房找粮账,没想到先与你撞上了……”他瞥见沈寒枝脸色愈发阴沉,急忙补充,“对!还有一事!官府送粮当晚,魏关埔直接把粮车赶到城外野林,把粮食卖给了一个途经此地的商客。二人用现银交易,当场银货两讫,魏关埔说不要收票,可那商客担心东窗事发,留了后手,趁人不备将交易的半份收票藏进银箱夹缝里了。魏关埔拿到银子后,催迫商客连夜离开骨阆郡,还千叮万嘱别走官道,商客便抄小路离去并且抹了车辙。呵,他们倒谨慎,可那野林里有几只尚未化形的树妖乃我故友,我向它们询问一二,便得知了事情始末。”

沈寒枝眼皮轻跳两下,对莫策所言不敢不信,却也不敢全信。

莫策又附耳过来,同她悄声说:“魏关埔还偷留了一成救济粮藏在宅子里!”

沈寒枝深吸一口气,抱着本不该有的一丝期待问:“你知道那一成粮食藏在宅院何处?”

果然,莫策摇头:“暂时不知。”

“……”

沈寒枝郁闷难言,好半晌才无可奈何地咬牙道:“你是什么事情都只查一半吗?”

莫策面色为难,语气勉强:“我说我去寻诛妖录,你非要我去调查贪粮……哎,阿枝啊,我是妖,那必然与妖的心思更为相通,岂会知道人心作何想的?”言罢,他暗诽:何况对方还是那么一只刁滑奸诈的老狐狸……不,连狐妖都比那个死太守好拿捏!

二人心情都很郁闷,而追根溯源,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彼时沈寒枝收到师父隐客的书信,说是朝廷将会拨发一批救济粮送往各州县的灾民手中,提醒她多加留意,以免普济院的粮被贼人贪墨。此外,信里还提到有人曾在骨阆郡见过诛妖录,且朝廷已派人来此打探诛妖录的下落,欲夺此录并将录中所载纳入缉妖司的刑罚,以对付违逆朝政之妖……沈寒枝不愿诛妖录落入朝廷之手,因此谨尊师命,叫莫策盯住救济粮之事,自己则几经周折寻找诛妖录。

终于,她在一家名为“湢杅轩”的妖店里打探到王有义背上近来出现了一片奇怪的文字,店内妖侍此前从未见过。自此,她开始关注王有义的一举一动,发现此人实乃仗势欺人的鼠辈,屡次致使百姓无辜惨死,他却毫无悔改之意,依旧在骨阆郡横行霸道。

奈何王家财大气粗,王恩富又甚是溺爱儿子,回回都用钱敷衍了事,还与官府狼狈为奸,即使有人蒙冤受屈跑去衙门击鼓告之,亦无济于事,甚至反被扣上扰乱公堂秩序的罪名。百姓对他们父子二人早已是敢怒不敢言,仅沈寒枝亲眼所见,一月之内就有两桩命案同王有义脱不开关系,遑论过往那些被官府压下的、不为人知的无头公案了。

本想打晕王有义并把诛妖录誊抄下来的沈寒枝至此改了主意——杀人,剥皮。于是,那晚她只身潜入王家,趁王有义更衣时闯进屋内吹熄灯烛,扯过木桁上的腰带勒住王有义的脖子,只一眨眼的工夫便令其断了气,动作干脆利落。

旁人见沈寒枝相貌稚幼、身躯瘦小,总以为她弱不禁风难举寸铁,实则因妖心的缘故,便是十几个男子力量相加,亦难与她较量。

可在当时,沈寒枝未及剥皮便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用暗器所伤,那暗器上淬了毒,正是烹烟之毒。

虽说妖心力量强大,“烹烟”不至于要了沈寒枝的命,但她中毒后头昏目眩,过招时仅划伤了对方的腿而再无把握一击杀之,为求自保,她不得不舍弃人皮暂且逃离,躲起来养了几日伤。才一痊愈,她便又赶来义庄,准备偷走尸身继续查找线索,结果遇到莫策带着魏关埔过来……

哎,事先沟通不善,真是坏事!早知如此,确实该让莫策去寻诛妖录,自己去调查贪粮一事。沈寒枝默叹,转念又想:不过那样便是莫策身中烹烟之毒了,他一介藤妖术法低微,力量远不如我,保不齐连命都得搭上……罢了,还是我中毒吧,好歹凭这颗妖心,我还能缓过来。

莫策也想到了沈寒枝的毒伤,关切地问:“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比起伤势,沈寒枝更在意莫策刚才有没有从尸体上查出什么。

然而,莫策再一次摇头,十分遗憾地回答:“除了烹烟之毒以及毫无破绽的剥皮手法外,尸体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沈寒枝阖眼叹息,啼笑皆非:“我现在是真怕你这张嘴,真的,一见你有皱眉摇头的态势,我这心里就先凉半截。”

莫策无言以对,局促笑着缓解尴尬。

沈寒枝道:“算了,你拿到妖簿赶紧回普济院吧,尽快带院人搬去泗水县,过几日我自会去寻你们。”

“可你独自在此我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你不说早点学会幻形术?那样的话我刚才就能直接杀了魏关埔,再由你变作他的模样,从僚佐口中套出粮账和收票所在,此事大可了结,何须再等?!”

沈寒枝一通咄咄逼人,令莫策语塞。他忙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悻悻递去的同时偷偷瞄着沈寒枝,愧疚道:“此药可清肺腑浊气,能助你祛除体内余毒,是我昨日才研制成的,你……若不嫌弃,可以试试。”

沈寒枝没好气地收下药瓶,瞟见莫策意欲投合又谨小慎微、不敢多言的样子,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罢了,他当然也希望事情能顺利,阴差阳错并非他能左右。

沈寒枝睨了一眼莫策背的小药箱,缓了语气道:“东西备得还挺全。”

莫策小心打量,见其眉眼间再无沉郁之色,悬着的心才落地。

沈寒枝又往身后看去:傅声闻一瘸一拐走得很慢,许久没能跟上来,他的腿被踹得泛了青,双脚也磨出了血泡……她不禁心生恻隐,嘱咐莫策离开前把药箱送去湢杅轩,她晚些去取。

莫策正要问她拿药箱作甚,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会是商量着要弃了我吧……”

莫策耳力甚佳,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傅声闻满拧眉头闷声自语,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沈寒枝,眼里满是焦灼不安。

此等惶恐之言竟从堂堂七尺男儿口中说出来,真是可笑!莫策扯动嘴角微微蔑笑,问沈寒枝:“那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你打算怎么办?”

“尚未想好。”

话虽如此,沈寒枝抚着藏在袖中的贱籍,心里已有盘算: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先让那傅声闻帮我在魏宅赚些银子,容我观察一番,若他当真只是个寻常的苦命人,我便找机会帮他脱离贱籍,好让他以平民之身离开,但倘若他另有图谋亦或是安忍残贼、戕害不辜之流,那么……杀了便是。

车队于日暮时分回到郡上。

僚佐早早候在郡廨门前,见太守下辇,忙上前恭迎,随后遣去了衙差,同太守耳语几句。

不知说的什么,太守脸色愈发晦暗。他吩咐僚佐取来妖簿归还莫策,还暗示僚佐要再给莫策二两碎银,既作酬金也当是封口费。

因不敢让太守久等,僚佐如疾风般跑进郡廨,很快又捏着妖簿跑了回来,气未喘匀便将那张纸塞进莫策怀里。可他并未按太守所说付给莫策二两酬金,而是只拿出一两,把莫策带至两丈开外,压低了声音正告道:“放聪明点儿!嘴闭严实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狗。

莫策未与之辩驳,收好妖簿和银子便离开了。

僚佐回到太守身边,立马换上讨好的嘴脸,谄笑邀功:“大人,都办妥啦!”

太守明知僚佐贪拿了一两银,却故作不知,毕竟还有旁的事要其去办,不好过分苛察。他随手指了一个衙差带沈傅二人去私宅,然后神色匆匆地跟僚佐钻进了郡廨后堂。

天色已晚,魏关埔绝非宵衣旰食之辈,此般形迹可疑定是有不可告人的赖事。沈寒枝本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被傅声闻拽了住。

傅声闻目露乞情,抬起脏兮兮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沈寒枝当即明白,他这是饿了。她看了看郡廨大门,心想:反正粮账和收票都藏在魏关埔的私宅,我此刻追进去也查不到什么,还是先到湢杅轩拿东西,再带傅声闻填饱肚子……

“愣什么呐!还不赶紧走!”衙差不耐烦地吼道。带路是额外的差事,费力不讨好,还耽误回家睡觉,他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傅声闻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瑟缩躲到沈寒枝身后。

沈寒枝不禁抿唇浅笑,暗诽道:他个子比我高那么多,居然这般胆小,竟还躲在了我的身后?

她悄悄握住傅声闻的手,安抚地说:“没事,别怕。”又转身同衙差说,“不劳烦衙差大哥带路了,只请您稍作指引,我们姐弟二人自行前去便是。”

衙差立刻高兴起来,为着早些回家睡觉,他飞快地指了路,等不及沈寒枝再多问半句就溜没影儿了。

沈寒枝见怪不怪,反倒是傅声闻,瞪着衙差离开的方向,一脸怄气。

“在看什么?”

傅声闻指着那处,恼道:“坏人!”

沈寒枝轻笑,拉起傅声闻的手边走边解释:“他不是坏,他只是着急回家。”

“家……”傅声闻忽有些发怔,喃喃道,“我没有家。”

沈寒枝心口猛地刺痛一下,缓了缓才沉声回应:“我也没有。”

傅声闻低头看向她。月色朦胧,巷道昏暗,他辨不清她的神情,也无法从她毫无波澜的语气中推测出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应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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