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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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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牖后,那位贵客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傅声闻尤嫌不够还想再说,被驿丞挥手赶了出去。

出了酒楼,他牵马绕至后巷,快速拴好马,跃身至酒楼二层外的走廊。他虽身形高挑挺拔,行动起来却轻盈迅敏、无声无息,不过眨眼便藏身在方才那间雅室隔壁的角窗下,又将窗子打开半指宽,从缝隙里窥视过去。

贵客果然是樾州州牧,胡阼非。

傅声闻屏息探察,心想驿丞特意挑选一间不临街的雅室,必定是有秘事与州牧详谈。

室内之人对窗扇变化浑然不觉,顾自说着话:

“大人久等,刚才魏宅僮仆来报信儿,说是骨阆郡太守昨夜意外过世了。”

“哦?意外?你说说,怎么个意外法儿?”

因州牧背对窗扇,傅声闻便从语气分析对方并不在意魏关埔的生死,甚至听到驿丞说 “意外”二字时,还嗤笑了一声。

“说是书房夜读,不小心碰倒了烛灯,烧到书籍和帘子,起了大火……”

傅声闻饶有兴趣地欣赏驿丞做戏。假如看到书房内烛灯的摆放位置,确实容易产生此种误会,可驿丞未亲眼所见依然编排出同样的戏码,还真是歪打正着。

此外,傅声闻还确定了一件事:驿丞和僚佐同样觊觎太守之位。

也是,当今的仕情便是官位越高,贪得越多,且升官发财须讲究方法,“宁当鸡头不作凤尾”便是其中一法——太守官职虽不在州上,坐拥实权却比州上那些末流小官儿多得多。而且相较于其他郡县,骨阆郡离樾州最近,若想早日官拜京中,博取更高的功名富贵须得离州牧近些才行,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州牧饮一口茶,不急不慢道:“郡太守独自呆在自家书房却被大火活活烧死,着实匪夷所思,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不过老谭啊,你要知道真相如何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你告诉他们的便是真相。”

驿丞忙不迭应是。州牧又道:“照理说,此事应当立即请示京中,由朝廷派稽查司的刑官前来断查,但那样一来,事情便过于麻烦……”

驿丞怔愣须臾,倏尔意识到:州牧莫非打算瞒下不报?

自己的地盘上死了官员,任谁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倘若仅是因为太守任期届满或者病故而予以更换,那么依照吾朝律定确无传报的必要,只需由各州州牧自行选任并审查继任者三代无案、籍贯清白,安排妥当后再将定职文书递到京中即可,不然吾朝国域辽阔,所辖州郡县邑数不胜数,事事都上报京中的话,朝廷就别干别的了。

但此事不同。那位魏太守是身故且死因蹊跷,若不让上面知晓,万一今后被别有用心之徒把此案诉状递至朝廷,官家得知了怪罪下来,谁担着?驿丞偷瞄州牧,不用想都知道其定不会担此责任,而最有可能在东窗事发时背下这口黑锅的便是继任太守。

上报京中则会有刑官来主理此案,只要在来人身边好好表现便可顺理成章地求任太守之位,可瞒报的话……驿丞越想越头皮发麻,今日宴请州牧本为求官,眼下猜出州牧的心思,他便不敢继续开口了,生怕说多一个字便会被推到骨阆郡那风口浪尖之地。

岂料,州牧突然发问:“你方才说僮仆是受僚佐所托,让你把消息赶紧传到京中,是吗?”

驿丞不敢吱声,冷汗涔涔,哈着腰立于州牧身侧,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望着满满一桌子珍馐美味,暗泣哀嚎:得不偿失啊!钱白花了!唉……

州牧斜眼瞧去,奇怪道:“你与那僚佐有仇怨?”

驿丞不明所以:“没、没有啊!”

莫说仇怨,连面儿都没见过。

“那他为何要坑害于你?”

坑害?驿丞满心都是求官之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州牧何意,躬身恳问:“大人所言,下官实在不明白,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州牧幽幽解释:“那僚佐让你把太守死讯直递京中,却只字未提要先将此事告知本官,莫不是盘算着他日朝廷怪罪下来,本官拿你个越级传报之罪?”

驿丞目瞪口呆。

“那人想在稽查司的刑官面前买好儿,却把你给卖了,难道不是坑害你?”州牧浅饮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你莫傻到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呐。”

“怎么会……我与那厮素不相识!他、他居然这般置我于不义?!我——”

驿丞突然住声,眼睛一转恍然顿悟:僚佐亦冲着太守之位来的啊!不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与其为人鱼肉,不如自成刀殂!今日我便斗胆求任太守一职,至于如何了结这桩命案、如何应付上面派来的官差……皆可走一步说一步嘛!总之,万不能遂了僚佐那小人的愿!

驿丞心一横,当即匍匐跪地假惺惺落下几颗眼泪,哭诉道:“请州牧大人可怜可怜下官!救救下官吧!”

“哎呀你这是做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轻易便跪?快些起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州牧一边劝说,一边假模假式地伸手去扶。

驿丞哪儿敢劳其动手,哼唧两声便自己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却仍低垂着肩头耷拉着脑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州牧端起茶杯慢慢饮啜,小半杯清茶见了底,才说:“你今日之意,本官已然知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你看你方有所求,骨阆郡便空出了一个太守的位子,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对对对!天意!是天意!”

“既如此,你便去骨阆郡做个代任太守的官儿罢。”州牧起身,掸平坐皱的衣摆,同驿丞叮嘱道,“务必妥善处理好前太守的后事,给百姓一个交代。若有拿不准的便差人来州上送信儿,万不可学那什么僚佐,遇事自作主张是成不了气候的!待适当之时,本官自会赏你一道扶正文书,好让你当个名正言顺的郡太守。”

驿丞双目精光四射泛出激动的泪水,不停弯腰道谢:“多谢州牧大人!多谢州牧大人啊!”心里更是乐得炸开了花儿:太好了!钱没白花啊!

“先别急着谢。”州牧摆手道,“此事到底是要上报京中,只是何时上报以及届时稽查司的刑官前去郡上,你可都想好应对之策了?”

驿丞被问得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称未想好。他有些意外,方才州牧不是还暗示此事不便上报,怎的忽又改口了?当真令人捉摸不透,莫名其妙。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摆了一道,跳入到某个吉凶难测的圈套之中,可左思右想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终究自我劝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实则是州牧从未想过要承担此一事中的任何责任:报肯定要报,然何时上报大有讲究,是出了事立马便报,还是给上面拿出一个较为完善稳妥的结案陈词再报……此中三昧不可言明,但由这位代任太守自行拿捏,如此一来,好与不好皆与自己无关。

还是年轻啊。州牧心底暗暗讽叹,唤了一声“鹭娘”,那名清冷女婢便推门而入。

州牧指着女婢对驿丞说:“让鹭娘同你一道回去,她为人沉稳聪慧,平日亦帮本官处理过不少政务,若有事可帮衬着些。”

鹭娘躬身以应。

驿丞明白,州牧是怕自己会同那个僚佐一样动歪心思,所以要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他睨一眼鹭娘,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心道一介女子有何能耐,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了,还真能让她干涉什么要事不成。

驿丞此时还不知魏关埔留下来了一屁股烂账,想着只要同稽查司说明此案是意外失火便万事大吉。虽然心里多少存有忧虑,但州牧那句扶正之言对他来说,着实犹如驴推磨时吊在前方的胡萝卜一般诱人得紧,似乎尚有余音回绕在耳畔和心间。

“大人苦心,下官铭感不忘!”见州牧欲离开,驿丞赶忙拦道,“大人请留步!”说着又跑到柜子前抱出了两瓶梅花酒。

州牧早料到驿丞此举,撇嘴轻笑,停了步子。

尽管酒楼今日并无外客,驿丞仍小心翼翼以袖遮挡,将两瓶梅花酒暗暗送入州牧手中,半躬身躯作谄媚相:“此乃醉春华的极品美酒,是采撷了最具君子气质的绿萼梅瓣,佐以仲夏晨露制曲酿成,酒不近唇而梅香自来,风雅非常,最宜炎炎夏日冰镇饮用,滋味甚佳!下官特意求了酒楼老板留下这两瓶,还望大人笑纳。”

“不妥,不妥,你看那一桌子菜已是贵重,再收此酒……哎呀着实不妥!”州牧眉头轻蹙而唇角微扬,眼神闪现滑光,自始自终只重复这几句不疼不痒的埋怨言词,一番假意推托后还是笑盈盈收下了酒。

余下之事便没有再看的必要了。傅声闻轻轻合起窗子,趁几人下楼时飞身落地,策马奔离。

沈寒枝从巽娘房中出来立刻去找傅声闻,然寻遍满院仍未见其身影,不免忐忑:若真是他放的火,那他此时逃走,岂非将所有嫌疑落于我一人之身了?

她赶到厅堂,站在僚佐面前故作紧张姿态,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问:“敢问大人,您可有见到我阿弟?他胆子小,我担心他因昨夜之事乱了手脚私自逃出魏宅,怕他给您带来麻烦。”

僚佐满心都是自己即将走马上任成为继任太守的美事,漫不经心地回道:“哦,我叫他去给京中递信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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