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等不及,刚过晌午便带着宝钗跑到二伯院子里,要把堂弟堂妹叫着一块儿出府,先去城里逛着。人还没进屋子呢,便扯着嗓子叫起人来:“二伯,二伯母,堂弟堂妹,我和妹妹来看你们了。”
屋里正在刺绣的美妇人抬起头来,脸上笑意温婉:“你二伯刚刚才出门去,今儿你若是还想听故事,怕是听不成了。”
薛蟠跟在大薛公身边学了些日子,如今脾性收敛,在自家人面前比从前像个人了,嘴也甜了不少:“二伯母说的哪里话,我来这儿难道只为了听故事不成。堂弟堂妹去哪里了,我有好东西要给他们。”
“你堂弟还在书房做功课,至于宝琴么,我也不晓得那孩子在哪里疯玩,左不过是在这个院子里,你且去找吧。”美妇人说着低低咳嗽几声,仔细看才发现脸上略带病容。
宝钗走上前递了杯热茶,关切的问道:“二伯母身子还未好么,吃些什么药,怎的大半月了还咳?”
二伯母接过茶,拉着宝钗坐下:“陈年旧疾哪有那么容易好,吃药也不起多大作用,总归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也便过去了。”
“总这么咳也不是个事儿。”宝钗忧心,“明儿我拿些花茶来,是用腊梅花儿窨制而成,味道极好,唇舌留香,且那茶有润肺止咳之效,二伯母多喝些也可缓解一二。”
“你有心了,不怪大嫂如此疼你,实在是个可人儿。”二伯母拍拍宝钗的手,眼中满是笑意。
宝钗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那茶是哥哥费心窨制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竟是蟠儿窨制的?”二伯母着实惊讶。
不怪二伯母吃惊,实在是薛蟠这人打眼一瞧,和窨制花茶这等风雅趣事完全不搭边。此时薛蟠不过七岁上下,却因练了两年武强健了体魄,往那一站人高马大的。两手上全是磨出来的茧子,一看往日里就是舞枪弄棒的主儿,哪能想出这双手窨茶时的样子。
薛蟠咧嘴一笑,全然不在意二伯母惊诧的目光,他窨茶是因着妹妹爱喝,给妹妹忙活他心甘情愿,只要妹妹喜欢,他什么都可以去学,什么都可以去做。
“二伯母,我先去书房找堂弟了。”
宝钗留在屋里和二伯母闲话,目光不由被那放在桌上的刺绣吸引。只见真丝绸缎上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白猫,正飞身去扑蝶。那猫的毛发细腻柔顺,蓝宝石似的眼睛宛如星辰,其中透出的灵动与生机,竟不似绣出来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她被那灵猫吸引,轻轻将其拿到手中细细观赏,翻过小巧的圆形绣架,背面一只橘色猫咪跃入眼帘,琥珀色的猫瞳中闪烁着狡黠,和白猫一样正在飞身扑蝶。
“这刺绣好生精巧,真真是巧夺天工。”宝钗惊叹不已,“二伯母,这是您绣的么?”
“这是宝琴养得两只小猫,宝贝的不得了,夏天的时候这两个小东西在花丛里扑蝴蝶,我觉得有趣,便想着打版绣出来,给宝琴留作纪念。”二伯母谈起宝琴来很是宠溺,显然爱极了女儿。
“宝琴妹妹好福气,倒叫我羡慕的紧。”宝钗笑着打趣。
这时门口蹦蹦跳跳跑进来个小女娃,三岁左右,脆生生问道:“宝姐姐羡慕我什么?”
正是二伯母家的堂妹,薛宝琴是也。薛宝琴活泼伶俐,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大眼睛里时常闪动着好奇,很是惹人喜爱。
宝钗放下手里的刺绣,点点宝琴的小脑袋,笑道:“真真是不能背后说人,方才二伯母还说不晓得你跑哪里玩去了,我这才说了一句,你便冒了出来。”
“我在院子里堆雪猫呢。”薛宝琴皱着小鼻子,“怎么也堆不好。”
二伯母把宝琴抱到怀里给她暖手,嘴里嗔怪着:“我叫他们看好姑娘,他们倒好,带着你去玩雪,这时节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岂不是叫我心疼。”
薛宝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正窝在二伯母怀里撒娇,那头薛蟠把堂弟薛蝌也从书房“请”了出来。
“二伯母,今儿个元宵节,我想带弟弟妹妹去外头灯会上玩,行么?”
薛蟠才说完,薛宝琴和薛蝌就亮起双眼,眼巴巴看着二伯母,只等母亲点头。
宝钗见状笑着说:“二伯母就应了吧,看把他们给馋的,您放心,我们不去那人多的地方挤。”
二伯母一点头,薛蟠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出了府,没玩多大会儿,天色变暗,又带着弟妹们去买花灯猜花迷,玩闹一通后安安全全带人回府,全程没出一丝差错,很是靠谱,和从前的“呆霸王”倒像是两个人似的。
今儿个薛府过元宵也办了一场家宴,宝钗等人方才用完膳,管家薛大便匆匆跑来,身后跟着个美婢,是甄府宝大爷的贴身大侍女,不妄。
不妄面色焦急,额头上布着层汗珠,慌乱行礼后气息紊乱,口吻急促:
“莲姑娘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