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致随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原本约好来接他的人却不在，只好打电话催。
“别急，还有五分钟。”电话那头的人说。
外面还在下小雨，辛致随冻得跺跺脚，拿着快要没电的手机，把桓乐丞吐槽一遍。这次她来美国出差，事情提前完成，还剩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到许久没见的老朋友，就顺路过来看看。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SUV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三年未见的人变化挺大。
穿着黑色冲锋衣，头发剪短了点，以往身上那种青春男大的气息无迹可寻，整个人显得凌厉又有点阴沉。
这种阴沉延续一路，放好行李，上车后一言不发，辛致随差点以为他已经忘了身边还坐着个人。
“那什么...好久不见啊。”
“嗯。”
“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桓乐丞没回答，辛致随抿了抿嘴巴，看来是过得不太好。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你有什么建议？”
“没有。”
辛致随向来是好脾气，也被他这阴晴不定的态度搞得烦躁，她握了握拳头，“那你晚上准备吃什么？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晚上断食，医生的建议。”
“医生？”
“最近有点失眠，要吃药入睡。”
辛致随心头的烦躁烟消云散，开始关心他失眠的事情来，“是吗？持续多久了？”
“三年吧。”
辛致随：“......”
先去了他的公寓，黑白简约风，屋里没什么东西，就连厨房冰箱，也只有面条之类的简餐，辛致随看了一圈后说，“要不晚上下个面条简单吃吃吧，我最近减肥，没啥胃口。”
桓乐丞边脱外套边说了句“随便”，走到卧室门口又转身看她，“你也要减肥？回头连人带盒不到五斤。”
辛致随：“……”
没人治得了他是不是？
等他出来的时候，倒是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她问，“你要出门办事？”
“嗯，刚收到的通知，有个小组讨论，”他往门口走去，“晚上学院有个聚会，会有不少留学生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你认识的人。你来吗？”
“行吧，反正也无聊。”
*
晚上的聚会，果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时潼，一如既往夜店小王子的派头。
辛致随也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两人聊着聊着就扯到桓乐丞身上去了。
“他可是留学生里名人，好多姑娘从我这里打听他的联系电话，还有花高价买他行程的。”
“这么夸张？”辛致随朝桓乐丞那边看去，他站在金发帅哥旁边，丝毫不逊色，微微低着脑袋听身旁的人讲话，回应不多，大多数是在点头。
“我比较好奇他在国内的事情，他之前拜托我联系一个建筑大师，说是要给女朋友准备生日礼物，那时候我看着挺甜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分手的？”辛致随问。
“说起这事儿，可有意思了，一开始他都没提这茬，我们一直以为是异地恋呢。结果去年新学期，有个国内追过来的姑娘，明里暗里对他暗送秋波，有人提醒她了，结果这姑娘说他早就分手了，现在是单身。”
时潼边喝饮料边摇头，“好家伙，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多少人来找我打听他的感情状况，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了他，他和我说确实是恢复单身有一段时间了，我这才知道他分手的事情。”
辛致随听完，心里不知该不该笑，原来桓乐丞分手的事情硬是瞒了两年。
“哦，对了，那个中国来的姑娘真是大胆，借着水管坏掉的名字请桓乐丞去帮忙看，我本以为按他的性子会拒绝，没想到他带着我一起去了，那姑娘单独带着他进卫生间，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他脸色还很差。”
“我就去问他怎么了，透过门缝看到卫生间挂着一件情趣内衣，好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那姑娘今天说不定也会来，有阿丞在的地方，她大概率会出现，到时候我指给你看哈。”时潼随意往门口一瞥，“哎呦，巧了，你看，就是那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孩。”
辛致随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手里的杯子差点摔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人，好在她多看了几眼，心里松了口气，那人，也只是五分像念棠而已。
不过，也像另一个人。
没等辛致随把她和认识的人对上号，就听到附近的女生叫她名字——
“陆萦夕，这边。”
她是陆萦夕？为什么像是换了张脸？
陆萦夕走过来，看到辛致随的时候，眼中闪过诧异，随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和相熟的姐妹聊天。
辛致随找到桓乐丞，他正好聊完，问她有什么事。
“我问你，那个女生……是陆萦夕？”
桓乐丞点头。
“不是……她怎么变样子了？她以前不长这样啊。”
桓乐丞淡定开口，“整容。”
辛致随理清思绪，“你别告诉我，她整容后接近你、追求你。”
“是。”
......
陆萦夕来到美国后便整容，出现在桓乐丞身边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刻确实恍惚了，但下一秒就清醒过来，她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因为她称呼他为“阿丞”，念棠用不同的称呼叫过他很多次，唯独没叫过他“阿丞”。
她借口不会操作手机app，请桓乐丞帮忙。
大家都是在国外生活的人，互相帮助很正常，桓乐丞顺手帮她处理一下也不是什么难题。
结果手机一亮，就是陆萦夕身着比基尼的性感照片，她连忙解释说：“抱歉，这是我暑假去海边拍的，我觉得很好看就设置成封面了，是有点太暴露了…”
桓乐丞没有反应，找到app，简单操作几下，问题就解决了。
陆萦夕为了表示感谢，想请他吃饭，结果可想而知，他不是所有饭局都应下的。
偏偏她不死心，四处打听到桓乐丞的行程，五次聚会能有四次出现在现场，也借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直到那次借口修水管骗他回家，她说保修半个月也没有人管，不敢拜托邻居，怕邻居是个坏人。
那次桓乐丞把时潼也带上了，他跟着进卫生间，时潼在客厅玩游戏。
一进去，陆萦夕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他看到了挂着的情趣内衣，以及洗漱台上放着的几片方形塑料袋。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桓乐丞，我喜欢你。”陆萦夕一开口便表明心意，她不想再等了，“我为了你来到美国，就是为了跟你见面。”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对于你这种倒贴行为。”
她反驳道：“我没有倒贴，我是在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
“是吗？整容成别人的样子，三番四次暗示我，现在装都不装了，你看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不是倒贴是什么？”
陆萦夕换了一种说法，“桓乐丞，就算你不愿意和我交往，我们可以发展成别的关系，异国他乡，难道你就没有寂寞的时候吗？”
“我可以舒缓你的寂寞，陪在你身边，不会打扰你的。”
她慢慢靠近，就在快要贴到他衣服的时候，被他猝然伸手抵着肩膀推开。
“抱歉，对着你，我硬不起来。”
令人窒息的打击，陆萦夕眼眶发红，声音也变得尖利，“你不就是还挂念着原念棠吗？她早就把你抛之脑后了，你干嘛还想着她？！你这辈子要替她守身如玉啊？！”
这是他来美国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明晃晃提“原念棠”三个字，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心中来火，“少在我面前提她，你也配吗？！带着你那些恶心的心思滚远点！”
他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人，拉开后见到蹲在门口偷听还没来得及避开的时潼，瞥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时潼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对哭得梨花带雨的陆萦夕说，“那个……水管修好了吧？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陆萦夕整整消失了一个月，这次聚会又出现了，还是和以往一样，跟那群小姐妹说说笑笑，混在一起时间久了，看别人的眼神也变得刻薄起来。
嘴上和朋友聊天，视线余光却落在远处的桓乐丞和辛致随身上。
“那是谁？以前没见过啊，是新来的朋友吗？”其中一个姐妹问，“看着和桓乐丞蛮有话聊的。”
“好像是国内的朋友吧。”
“真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能聊这么久，真是好奇。”
一个女生手肘碰碰陆萦夕，“陆陆，你和桓乐丞应该蛮熟的，上次不是还请他去修水管嘛，你去看看他们聊什么呗？反正也挺无聊的。”
陆萦夕本就想找个理由过去，爽快答应，“好啊，我去去就回。”
她走后，刚刚还和善地恨不得要好一辈子的姐妹们，不约而同发出嗤笑。
“让她去她真的去哎，不嫌丢人啊，谁不知道是她一直倒贴人家。”
“就是，随便捧两句，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桓乐丞的朋友了。”
“等着看好戏吧。”
……
辛致随一早注意到陆萦夕靠近的身影，不熟悉的人把她当成念棠还真可能。
“嗨，学姐，”陆萦夕主动打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巧。”
“许久不见，陆萦夕，你变化挺大的。”
陆萦夕摸着自己的脸，“女孩子爱美很正常，学姐应该不会因为整容这种事就对我有看法吧？”
“当然不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辛致随说，“看到你想起一位故人。”
陆萦夕是不会承认自己照着念棠整容的，她早准备好一套说辞，“整容医院的模板有限，医生在我原本的脸上操作，难免要有所参考，结合我原来的容貌，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有不少和我相似的，但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脸。”
她把这件事都推到整容模板和医生操作上去，让人无法挑出漏洞，更何况，也没有人见到她到底参考谁的脸，整容医生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辛致随勾起嘴角笑笑，“我要上楼去找朋友，先走一步。”
留下桓乐丞和陆萦夕，她也不是真的要溜之大吉，只是对着这张脸，她总有种不真实感。
“阿丞……马上就快毕业了，你打算留在美国还是回国？”陆萦夕问。
“跟你没关系。”
“如果你留下，那么我也会留下找工作，”她试探着说，“我想你也不愿意回国了吧，三年时间，说短不短，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不如别回去了，就留在美国。”
桓乐丞看着她，片刻后说：“知道你和她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吗？”
心里虽然不愿承认自己和念棠之间存在差距，但听他这么说，陆萦夕按捺不住好奇想知道答案。
“她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说，“至于你，不仅没有对人生清晰的规划，还妄图掌控别人的人生，真是愚蠢。”
桓乐丞说完这段话便离开，留她愣在原地。
她没有人生规划吗？她的规划里都是和桓乐丞有关的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不够吗？
为了他整容，为了他留学，为了他认识一堆朋友……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为什么根本看不到？还是说，他看到了，但不放在心上。
陆萦夕失魂落魄地上楼，想找个安静的房间休息一下。
半路遇到了一个熟人，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他，她都快忘记之前对念棠做的事情。
“呦，这么巧，我刚来这边，就遇到你了。”陆鹏说。
陆鹏是一名网络黑客，本科因为黑进教务系统篡改成绩被学校开除，家里花点钱送他到美国读个社区大学，算起来，也在这边混几年了。
平时没事就在网上接点国内的单子，利用自己在美国的优势躲避追查。
陆萦夕和他是邻居，碰巧看到他发在国外社交平台上的接单广告，就试了一下，本想匿名，结果陆鹏通过网络ip和她暴露在社交平台上的信息，猜到了她是谁。
得知陆萦夕要给班上一个女生发骚扰短信的时候，陆鹏还问了原因，当时她说是那个女生抢了自己的男朋友，想给那个女生一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