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萦夕见到陆鹏,心头一阵慌乱,毕竟桓乐丞也在这里,不能让他发现陆鹏,更不能让他知道陆鹏对念棠做的事情。
她拉着陆鹏躲进楼上一个空置的房间,问他怎么在这里。
“没事干嘛,最近生意也不好,就出来转转,看能不能接点单子,赚点生活费。”陆鹏说完吸了吸鼻子。
“你家里不是给你打钱吗?”
“嗐,别提了,我爸前面做生意黄了,欠了一大笔债,把厂卖了才还上债务,我的生活质量肯定下降很多啊。”陆鹏打量着陆萦夕手腕上价格不菲的奢牌手链,“我说陆大小姐,要不……你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呗?”
“我为什么要照顾你生意?”
“我们之前合作不是挺愉快的吗?你给我那个叫原念棠的信息,我替你敲打她,要不是有人往我这边查,我高低给她弄出神经衰弱来。还有就是u盘植入病毒的事情,这可都是我们合作的结果。”
陆萦夕听他提起当年的事,生怕他有一天把事情捅出去,说话声音自然软下来,“我最近手头也挺紧的,下次吧,我有需要会找你的。”
说完,她打算赶紧离开这里,离陆鹏远远的,却被他伸手拦下。
她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嘶~”陆鹏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的头发看起来像枯草,“我最近是真的穷得快吃不起饭了,要不你资助我一点?”
原本陆鹏来这边,一是找找挣钱的路子,二是看能不能遇到熟人借点钱用,偏偏遇到了陆萦夕,仔细想想,她也是有把柄留在自己手里,要是他把聊天记录和交易记录拿出来发给需要的人,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
“我不是说了最近没钱吗?”陆萦夕此刻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没钱?”陆鹏看向她手腕,“这是最新款手链,刚发售不到一个月,你跟我说最近比较穷?”
陆萦夕遮住手腕,“我真的没什么钱。”
陆鹏开始变得烦躁,身体里蚂蚁啃噬的感觉放大,“装什么装?我不管啊,反正你要借我点钱,我要是走投无路了,小心把你以前的事都抖出去,看你在这里怎么混下去。”
赤裸裸的威胁,陆萦夕瞪着他,见他鼻子通红,时不时吸几下,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你是不是染了毒瘾?”
陆鹏又吸了几下鼻子,没回答,算是默认。
“我没钱借给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陆萦夕更加害怕,她没想到陆鹏在美国竟然碰了那些东西。
陆鹏问:“你的意思是,不管那些能毁掉你的证据喽?”
房间里突然响起抽水马桶的声音,陆萦夕惊恐地看向卫生间,她竟然不知道屋里有人!
下一刻,辛致随走了出来。
陆萦夕双腿发软,她不知道辛致随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嘴唇吓得发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鹏倒是无所谓,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撇着脑袋看辛致随,在她经过的时候还吹了声口哨。
辛致随走到陆萦夕身边,只说了一句:“你真可怕。”
便拉开门走出去。
陆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问:“你认识啊?”
陆萦夕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摔坐在床上,嘴里骂了一句,“你有病啊?!推我干什么?!”
“你和我的对话被她听到了!我们完蛋了!”陆萦夕大喊,眼泪夺眶而出,“一切都完了!”
“什么情况啊?你把话说清楚?那人谁啊,FBI吗?”
“是那个女生男朋友的朋友,她肯定要把我们做的事情说出去的!”
“你不是说,那个女生是抢了你的男朋友吗?”
陆萦夕不再和陆鹏废话,赶忙追出去,但走廊人不少,还有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男生,见到陆萦夕想上来搭讪,这么一耽误,眼睁睁看着辛致随下楼去了。
她在走廊往下看,桓乐丞就在楼梯附近的桌子旁边和人聊天。
一把推开缠着她的醉鬼,拔腿大步往楼梯走去。
......
屋里声音嘈杂,人影攒动,临近毕业,很多人都想好好放松一番,动感音乐越来越大,陆萦夕却觉得手脚冰凉,心脏快跳出来,她扶着扶手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腿一软摔下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她走到最后一阶台阶,辛致随正在桓乐丞耳边说着什么,他手里拿着啤酒罐,手指却在暗暗发力,罐身变形。
桓乐丞察觉到她的到来,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像一颗子弹直直穿过她的心脏。
陆萦夕此刻慌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片刻后,辛致随说完,瞥了她一眼,拍了拍桓乐丞的肩膀,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桓乐丞起身往后院走,陆萦夕终于有所反应,抬脚跟上。
后院没什么人,周边种着高大的雪松,夜晚倒有些阴森可怖。
但是,人心更加可怖。
陆萦夕心跳渐渐趋于平静,就像临刑前的囚犯,已经放下那些面对死亡的紧张、害怕、痛苦,她已然准备好面对暴风雨。
桓乐丞点了根烟,衔在嘴边,吐出一口后才开口:“那个人呢?”
“谁?”
“别装傻,你的同伙。”
陆萦夕不敢看他,只盯着脚尖,“走了吧,我和他不熟。”
“看来你不想当污点证人了,那也行,省事了,一起送进去。”
“你说什么?!”陆萦夕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要告我们?”
桓乐丞懒得回答她这个愚蠢的问题,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继续抽烟。
“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陆萦夕摇着头,“我什么也不会承认,我会把事情都推到陆鹏身上的,你别想把我送进去。”
她又想到了什么,笑起来,“你没法把我送进去,事情发生在国内,美国警察只能抓陆鹏。”
“谁说我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了?”他问。
陆萦夕盯着他,除了这件事情,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他那边能掌握的信息。
“你的课题论文和设计作品,以及申请的作品集,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陆萦夕在申请学校的时候,确实用金钱安排了一些小动作,她以为没人知道,但她低估了桓乐丞想查一件事的决心和能力。来了美国,她花了很多心思在桓乐丞身上,学业跟不上,只好故技重施,抱着侥幸心理通过了教授的检查。
他说:“要么你自己向你的学校自首,要么我帮你送一份材料到校长那边。”
陆萦夕彻底崩溃,捂着脸蹲坐在地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见到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的欲望。”
辛致随推门进来,“已经找人控制住陆鹏了,接下来她怎么办?”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桓乐丞对陆萦夕说,“还有一件事要警告你,从今天起,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你别想在国内呆下去。”
这句警告说完,桓乐丞就离开了后院,留下一身狼狈的陆萦夕坐在地上抽泣,辛致随盯着看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蹲下。
“只有脸像,是没用的。”
从那天起,陆萦夕就在美国留学生圈子里慢慢消失了,有人说她退学回国了,也有说她生病休学出国旅游了,但很快也就无人在意。
辛致随离开前,又去了趟桓乐丞的公寓,空荡荡的,都说房间布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境,他这几年,也不好过吧。
“你家里,小偷来了都要怀疑是不是到了毛坯房。”
桓乐丞轻笑,“你要是有看上的可以现在就拿走。”
“是吗?什么都行?”辛致随往柜子走去,拉开玻璃,“那我要这个星星项链行不行?”
桓乐丞倒酒的动作停下,盯着柜子那边几秒后又继续倒酒,“随你。”
辛致随当然不会真的把项链拿走,真要拿走,怕不是要跟她绝交。
“你毕业应该就能回国了吧?”
“没想好。”
辛致随问:“阿姨还没允许你回去啊?难道要把你流放在美国?”
“她下星期过来。”
“那你们要谈谈了?”
“嗯。”
辛致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伫立的高楼大厦,“我明天回去的飞机,趁我离开前,你还有机会打听一下。”
“打听什么?”
“以前那些朋友的事情啊,你就不好奇吗?”
桓乐丞举起手机晃晃,“每天都在社交平台实时更新,翻来覆去就那些事情,没什么意思。”
“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更新朋友圈或者微博的。”
桓乐丞沉默,默默饮了一杯酒,酒精很烈,辣得嗓子发疼,心口发烫。
“算了,你自己决定吧。”辛致随说,“少留遗憾就行。”
*
荣卉芳是在辛致随离开后第五天到的美国,依旧是女强人的模样,走在机场大厅像来视察。
这三年来,她也来过美国几次,见一见儿子,确保他还活着,并且能顺利完成学业。
公寓还是老样子,好听点叫简约风,难听点叫简陋风。
荣卉芳每次都会帮他简单整理一下,因为也没什么要整理的,屋里的陈设一眼清晰,蟑螂来了都摇摇头换一家。
“首先,祝你毕业快乐。”她说。“其次,想问问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桓乐丞站在中岛台那边,和坐在客厅的荣卉芳隔着距离,遥遥相望,“我要回国。”
荣卉芳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回国?可以啊,我们都很想你。正好家里在桐城开了分公司,你正好去锻炼一下。”
桐城,距离平城接近2000公里。
“去哪里我自己定。”他回,“我和朋友弄了事务所,这几年没打算接手家里的事情。”
荣卉芳并不知道他和朋友创业的事情,又问:“事务所在哪里?”
“美国,还有中国平城。”
荣卉芳安静下来,看着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桓乐丞撑着台面,也看着她,丝毫不退让的态度。
最终,还是心软的那方退让,荣卉芳开口道:“你是为了念棠那孩子吧。”
他没说话,往往他不说话的意思,就是立场十分坚定,不容置喙。
“你们已经分手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她说不定早就开始新生活了呢?只有你还在原地打转,你看看你这几年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要回平城。”他又说了一遍。
荣卉芳知道他不止是要回去的,还要去找念棠,同样的坑,他还要再跳一次。
“妈妈是为了你好,你斗不过夏仲,我们也斗不过,非要把刀递给别人吗?已经被捅了一次,怎么不长记性?!”说到后面,荣卉芳的情绪激动起来,“女孩那么多,就非要她吗?!”
“那件事不怪她,她是被利用的。”
荣卉芳冷笑一声,“你可真是个争气的儿子,开始维护起加害者来了。你别忘了,她把你甩了,甩了两次。桓乐丞,你的自尊呢?”
桓乐丞盯着她,“妈,有些事情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服她把我骗上飞机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安排人收走我的证件,我可是一清二楚。”
荣卉芳眼眶变红,“你不会明白我的苦心。”
“您也不会明白我的,至少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您不明白。”
屋里陷入漫长的沉默,等到夕阳落山,在地面上投下橙色倒影,荣卉芳才开口,“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家里的公司是你爸和我的心血,要是再有一次针对我们家的圈套,只要和夏仲有一点关系,我...”
他打断,“我知道,你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荣卉芳擦干眼泪,看着窗外的霞光说:“那我和你爸、你妹,就在家等你回来,等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