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睡得正香,三蛋忽然感觉憋闷颠簸,一睁眼,发觉自己竟被人装进麻袋扛了起来,连忙扑腾着掉下地,钻出袋口,一解嘴上的布头,“他奶奶的,哪个敢绑老子?”
他抬头一看,见不远处一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正缓缓转过身来。
“小娘们儿,少跟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犯骚了爷们儿疼疼你!”
女鬼猛然歪过脖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露出一只眼睛瞪着他,眼圈乌黑,嘴唇上鲜红似血。
这模样,再嚣张的人也得后腚一紧。
紧接着,女鬼一顿一顿,抬起手指向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转着脑袋缓缓看向他身侧,“白爷,就是他。”
她的声音如炉子上沸腾的滚水,听得三蛋浑身热血直往颅顶上窜,颤颤巍巍扭过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右看去,见一大白布左忽右晃飘荡而来,似无双足,手执一棍,其上系满麻白碎布;两只眼黑洞洞,嘴角长而高翘,笑得阴邪;唇中红红一道,直垂胸前,像是吐出来的长舌。
再回过头,那女鬼已然贴在他面前,惊得他尖叫出声,腿一软摔倒在地。
“你……你……”
白爷开口问女鬼:“就是他害你凄惨,遭人嚼舌,上吊自尽不得往生吗?”
他细尖的声音叫得三蛋脑瓜子嗡嗡作响,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白爷提高了调门,声音如哨,一下子俯身掐住了他的脖子。
三蛋愣是挣不开他,脸涨的通红:“不……不是我一个人。”
“哦~”白爷放开手,“还有谁?”
“咳咳,还,还有四……四蛋,就是他教唆的我。”
白爷忽然厉声:“我怎么听他说,是你教唆的他!”
“白爷。”女鬼枯木般的声音又响起:“他兄弟二人,不仅奸淫掳掠,还常行偷盗之事。”
三蛋赶忙磕头,“小人错了再也不敢了白爷,求您放过小人。”
白爷直起身俯视着他,“吾并非冤主。”
三蛋又跪向女子,“秦娘子,我错了,我那是年轻不懂事,一时生了歹念,求您放过我,我天天给你烧纸。”
女鬼半就着身子,脑袋左摇一下,右歪一下,如同已从颈上搬离,唯悬着根肉丝一般,“只是烧纸?”
“您还要什么?纸人?我给您烧个大宅子!”
“白爷,待我吃了他,还烦您带路引我转生。”说着,女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
三蛋一边往后挪,一边嚎喊着:“我给您供祭品!我年年供!我天天供!”
他忽然爬起来撒丫子就跑,却不料鬼打墙一般,白爷又出现在他面前。
“去哪儿啊!”
三蛋惊得腿一软,险些跌跤,转头要往另一边跑去,却见女鬼就在两步近的距离,梗着脖子,抬起双臂弓着双手,露出黢黑的指甲做出一副要掐死人的样子,忽而就闪到面前,紧接着双臂被捏得生疼,仿佛断掉一般。
黄汤淅淅沥沥流了一地,女鬼一松手,三蛋一屁股坐在溺里,“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女鬼道:“既已知错,就拿命偿还,用你这项上人头换我轮回转生。”
“秦娘子。”白爷忽然开口:“既然他已知错,不如暂且饶他,待到天明之时,令他跪在你家门前磕头认错,以慰家亲。”
女鬼问:“可若不取了他的性命,白爷,我可还有其他法子转生?”
三蛋一转身,朝着白爷磕头:“白爷求求你,我还没成亲,还没给我蛋家留个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法子也有。”白爷一顿,想了想又道:“只是他家只有猪和牛,凑不够转世所需的三牲,罢了,你还是吃了他吧。”说着,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三蛋忙说:“我,我我还有头羊。”
“羊?”
三蛋连连点头,“我前些天捡了头羊,一块供给您。”
“要活祭。”
“好好好,我现在就给您牵,现在就给您牵去。”
女鬼抬袖掩面,另一手轻轻一挥,三蛋没明白,转而看向白爷。
“不通人事的畜生!还不快去将那三牲牵到河边来!莫耽误了时辰!”
三蛋连连应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若是天亮之前没凑齐三牲,我再去拿你!”
白爷尖锐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半空越飘越远,三蛋一回头,两个鬼影都不见了,吓得他更是强拖着发软的腿奔命地跑。
“可闷死我了。”风途掀开床单,连喘着气问:“早知道过两天再让你给我削头发,咱俩换换多好。”
明月咧着嘴吸着凉气,“是啊,你那声音比我更像女鬼。”
风途得意道:“我厉害吧。”
两人又偷偷跟上了三蛋,见他费劲巴拉跑到山半坡一户人家牲棚里,不一下牵着只羊走了出来。
羊咩咩叫着,男主人闻声出门,见此赶上前去紧拽住羊绳的后半段,“三蛋哥,这羊不是卖给我了吗?”
“谁见着我卖给你了?分明是你从我嫂子家里偷的!不要脸的玩意儿,呸!”三蛋牵着绳头,边说边把他往边上推。
男人苦苦哀求:“三蛋哥,你把我家底都拿走了,能不能——”
“胡说什么?谁看见了?滚开!”三蛋说着猛一钝绳子,踢开了男人,“再乱说一个试试,偷羊贼!没让人抓你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