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旁观者,所以觉得和性命相比,这是一个不划算、不值得,并且愚蠢无知的交易。
他们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屏蔽了双耳,所以只能用眼睛去看。
如果说村里的人选择用树殉情,是因为灵魂可以通过树的桥梁带他们去第三国。男孩这么做了,女孩却选择在自家木梁上情死,木梁也是木,但是这是一段被砍下来的木头,没有生机的死木,如果带她去第三国和情郎相遇?
——当然,正如遵时的话所说,以上是给他们呈现的假象。
但他们忽视了一点,堪破假象后,得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要区分真假并不是难事,这里只有一样东西是真的,那就是死亡。
爱情中,男性多为无情者。
主播和江善溪的死亡并非是主动的,他们满面燎泡,最大的可能是女方在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死去,然后再赴约。
在镜子世界里,这是一种映射。
所以在曾经的现实生活中,男方的情死也许比女方被动得多。
如果爱要先进行确认,那一定有一方撒谎了。
浪漫的爱情之下,是被现实打败的怯懦和逃离,是冰冷的人性。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也想随着爱人而去,以他们对自然文化的信仰,会去找一颗长在山坡上的游无孜,而不是选择家里的横梁。
撇去可能的各种猜测,最有可能的答案往往最简单,男孩的死亡是意外,女孩的死,是被逼无奈。
男孩死了,但不是为她情死。
然而这只是这个故事的冰山一角。
集成“拟”的念力从来不是单一的,相似的情感汇聚在一起,量变发生质变,选择的媒介也不是随意的。
这里的“拟”是镜子,什么是镜子?
镜子能照映人的模样,但无法显示人真实的内心。即使把人从中剖开,镜子也只能照出心脏的样子。
镜子是一个肤浅的平面,是被捂住嘴巴的无言,是被世人所知的“真相”,而真相是胜利者的记录,并非客观事实。
聚集在这里的所有执念,女孩们的死,都是被逼的!
这里没有镜子,但镜子无处不在。
只要有光,黑暗无法逃离,如影随形。
人在面对镜子时,有一面他们看不到,这一面藏匿着黑暗。
——他们各自的后背。
林祝夏五指僵硬,松开抓住遵时的手,哑声道:“你一直在我背后,对吗?”
镜子中的念力,假扮顾时茂的“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你想说,我们看到的真相,只是有心人想让我们看到的谎言。”
“真相是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灯光忽明忽暗,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滞了,除了林祝夏和那个女孩。
女孩赫然睁开双眼,像是画在纸上的瞳孔漆黑,无声无息地盯着他,惨白的脸色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问:“你想知道吗?”
“不想。”
林祝夏果断的回答让女孩一怔,她奇怪地看着这人,真的有人不好奇真相吗?
顿了顿,他问道:“真相,重要吗?”
他眼中似乎有茫然转瞬即逝,但这更像是她看错了,这人冷静理智,毫无同情心:“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与我无关,但是你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把我师兄还给我。”
女孩眼球艰难转动,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好啊。”
话音刚落,黑气从林祝夏脚底骤然升起,瞬间将人包裹起来。
像是在看3D科幻大片,他眼前景象幻化成粉末往一处飘散,带着他的视线转移到身后,眨眼间,他便站在一处老旧房屋前。
满天星河,虫盈鸟叫,长至半人高的花草在田野间随风飘荡,一片生机勃勃。
林祝夏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他大声对天空喊道:“喂,我都说了我不想知道真相!”
把他送来这里的到底想干嘛!
林祝夏眉头紧拧,他看了看身后的房子,门口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他走近一推,屋门倒在地上带起一堆尘埃。
林祝夏捂住口鼻,不停咳嗽,灰尘四处飞散,内部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也幸亏有它,地面上印着两串走向相反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左手边的卧室。
林祝夏伸脚比了比,脚长差不多和他的一样。
他和顾时茂的鞋码都是42。
如果顾时茂在里面,门倒下的动静这么大,按理来说也该出来看一眼,也就是说,他不在这个房间里。
林祝夏快步上前,直接推门而入,一股难言的腐臭味顿时钻入肺里,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他恶心得不行,求生欲促使他立马跑到门口干呕。
就像是几百双臭袜子和酸馊的食物一起腌在缸里几百年,闻得人灵魂出窍。
恶毒!
好恶毒的陷阱!
屋里的木桌上,放着女性用的化妆品,虽然不是现代物品,但外形大同小异,林祝夏一眼认出,而且在她留下的碎镜中,他看到过同样的眉笔。
师兄曾经来过这屋子,他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