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河流平静下来,她置身于一片温暖舒适的水流中。
阳光平铺在水面,形成明亮的光束,照进她黑色瞳孔中。
刺眼光线下,她微眯起双眼,好奇地伸出手,左右来回地看,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又陌生,手背上的烫伤让她想起七岁时的往事,这是她不小心碰到热水留下的。
耀眼白光在天际乍现,比白天更加通透的亮度驱散所有阴霾,她的世界灯火通明,滚烫的泪水落下眼眶,与暖流化为一体,温柔且磅礴。
她想起来了,她叫“阿命”。
刻之入骨的恨意,就像是印在手心的锈迹,经年累月下,积成层层叠叠的痂,沉重、潮湿、腥甜,如她耿耿于怀者,固执地紧握钝痛,渗入掌纹,也将自己困在其中。
但够了。
这么多年,恨够了。
岁月匆匆,一切皆为过往烟云。
放下,是放过自己。
今天,祝她重生。
……
若有人在现场,一定能看到当光触及到黑气表面时,这些黑气表面浮现无数细小狰狞的尖尖,扭曲着尽数瑟缩回林祝夏眼中。
黑气消失瞬间,林祝夏瞳孔恢复正常,他于混沌中恢复意识,半睁的眼中,是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孩,过于出色的容貌让他在半昏半醒间也立马想起她就是出现在镜子里的人。
她笑得很温柔,似乎释然了什么,嘴巴一张一合间,好像在对他说:“谢谢。”
谢谢?
为什么要谢他?
缺氧的大脑促使眼帘闭合,完全昏迷前,林祝夏看到一双瓷白的手探入水中,清冷月光随之而来,轻柔却有力地将他搂在怀里。
双手的主人下巴紧绷,林祝夏想,他心情好像很不好……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接着他眼前一黑,终于陷入昏迷。
……
在遵时带着昏迷的两人回到现实那一刻,整个华国,三百多个省市,在同一时间,手持镜一齐碎裂。
有人抱怨:“果然是便宜货,用几次就坏了。”
“还好便宜,扔了扔了。”
……
在苏城某个江南小镇,微风从窗外吹来,化身传递消息的信童,摇醒了躺椅上的人。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拿过小桌上的遥控器,一点,面对他的老式电视机开机,屏幕上一片雪花,不过两三秒时间信号恢复正常,正常播放社会新闻台。
“随着自媒体平台兴起,越来越多买家选择线上销售……近日,一面几乎不要钱的手持镜在某音上大卖特卖,因产品质量不合格而碎裂,导致不少民众受伤……商家卷款跑路,消费者求助无果……作为消费者,我们应该选择值得信赖的品牌……”
老旧躺椅一晃一晃,像是托着一副骨架,感受生命力在消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躺椅摇晃幅度渐小,和他的呼吸一样越来越轻,直到感受不到。
“很快就能去见你了……”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笑意,温柔缱绻。
……
林祝夏睁眼,雪白的天花板罩在头顶,满鼻子都是浓郁的消毒水味。
一直讨厌的味道让他松了口气。
从肺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剧烈咳嗽起来,惊动了一旁打盹的人,曾思衡立马睁开眼,惊喜道:“夏哥你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
“……刚知道。”
曾思衡脸颊两侧带着很多擦伤,不止脑袋上绕着两圈绷带,左手也缠着,看起来比他这个病人还应该躺在病床上,至少他脸上连道伤口都没有。
“夏哥你放心,顾哥就在隔壁,医生说没大碍,等人醒就可以出院了。”
林祝夏放下心来,好奇地看着他的伤:“你这伤……被谁打的?”
曾思衡按下床头呼叫铃,屁股还没坐回去,听到林祝夏问他,立马义愤填膺道:“夏哥你不知道啊,咱们二部遭殃了,被砸了个稀巴烂,听说上一次被砸还是十三年前,这些人真是太坏了!”
林祝夏:“……”
……
“502病房的患者醒了!”
遵时在护士台签文件,闻言,脚尖一转,下一秒却又缩了回来。
他得专注公事,不能分心。
502病房住着林祝夏,从镜面世界出来后,二部也遭到重创,不明身份的四人突然袭击二部,原因暂且不明,还在排查中。
四人战力非凡,当时二部留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不到的人手,其余不是在祥和小区,就是跟着江笙去小区路上,还有一部分人紧急出差去核实购买镜子的买家。
当时的二部,的确是人手最少,防守最薄弱的时机。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在当时突袭。
然而对方四人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利用鬼族孩子布下祥合小区的阴谋,先支开他,再利用镜子困住他拖住他。期间他们只要支开江笙和林震云中的一人,不论之后驻守在二部的是谁,他们都能成功击破。
更重要的是他们十分清楚二部内的布局,所以能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精准拿下目标。
——二部出了内鬼。
遵时余光瞥到一抹倩影跑过,一个穿着牛仔裙的少女双眼通红的跑入502病房。
遵时脸色一沉,笔尖在纸上停顿晕染出一个黑点。
邱映峰一瑟缩,小心翼翼问:“部长,是这份文件有问题吗?”
将笔一扔,遵时长腿一迈,走向502病房。
“我有权利向林祝问话。”
邱映峰脑袋上蹦出个问号:我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