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呼啦着把顾言拉进了抢救室,各路仪器声交替着发出不同的声响,提示他生命体征的变化。
顾言的意识始终在,他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无声无息的被切割、缝补上器械……
游戏尚未结束,他怎就回来了呢?
是系统还没有重启成功吗?
陆鸣宜他也出来了吗?
还有爻泺,他又是谁,跟自己有什么仇?
他又为何会那样说?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舒了口气,顾言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被推了出来,获得了高位截瘫的结果。
外人都觉得他幸运的用尽了祖宗所有的福报,15楼坠下没有摔成血肉模糊已经很奇迹,居然还能活着。
顾言自嘲的笑,这样的活着比死还痛苦。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一定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床边的女人握着他的手,无声的流着泪。
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对于穷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自杀,这个词让保险公司都有了拒绝赔偿的理由,他的行为更为人所不耻。
顾言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看向一脸忧伤的女人,“妈……”
他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拉扯得厉害,“你找个好人嫁了吧!”
女人其实很漂亮,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但,并不妨碍她有好的底子。
顾言长得像她,皮肤很白,眉眼是很少见的多情眼,所以,她才会总被人灌上不好的称呼。
美貌成了成见的引子,让这个女人也步步维艰。
顾绯摇摇头,泪珠断线似的滴在他手背上。
顾言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语气平静无波,“我房间的抽屉里,有一张卡,里面有一万多块钱,是我平日零用省下的,本来打算上大学用的,密码是121221……”
病房外烈日炎炎,房内冷气冻得人发冷,顾绯克制的发着抖,“你不会自杀。”
她出口的话都是发着颤的,这么多年咬着牙过来了,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自杀?!
顾绯了解自己的儿子,咬碎了后槽牙,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把顾言送上救护车的那几个孩子甚至还获得了表彰。
顾言听到这些表情没有波澜,事已至此,追究只会将他们家推向更加难为的地步。
他鼻间发酸,心口堵得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抚顾绯,事情已经这样了,其他的追讨没有任何的意义。
“307号床的家属在吗?”护士在门口问。
顾绯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在。”
“主治医生让你过去一趟。”
顾绯看了眼床上的少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顾言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开。
他试图动一动,原本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任凭他怎样用力,神经系统像是罢了工。
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和嘴还能动,其他地方一概废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太没尊严了,他想死。
顾言想要偏过头看看窗外,发现都是徒劳,脖子上还戴着颈托,他生无可恋的闭上眼。
脚步声从门外匆匆跑过,又倒退了回来。
顾言听着那声音停在了自己床边,那人喘着粗气,半晌也没发出别的声音。
他缓缓地睁开眼,阳光灿烂正好打在他的背上,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绚丽的光环,那光环闪得他眼睛疼。
顾言又眨了眨眼,清晰地望进了对方的眼底,这一看清楚来人,他的生气似乎回来了几分,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陆、陆……”
陆了半天也没吐出完整的名字来。
陆鸣宜还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沉黑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顾言在那双眼里看见了一个浑身包着纱布插满管子的自己。
还有脸上那一道从眉心斜过鼻梁的疤。
真丑啊!他想。
可陆鸣宜是真的好看啊,他依旧穿着系统重启前的长袍,玄纹云袖,腰系玉带,俊逸非凡。
在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穿着已经不显得突兀了,但是因为陆鸣宜本身长得实在抢眼,让过者不得不侧目。
顾言看着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好像每一次见面,他的样子都很狼狈。
陆鸣宜这一次其实也不如之前的云淡风轻。
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色袍子沾上了灰白尘土,不难看倒像是故意画上的纹路。
对于再见,顾言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友好,他想要笑一下,却在对方沉沉的眼神下被压了下去。
“不要怕。”陆鸣宜开了口,手指轻轻拂过他脸上的那道疤。
顾言有些自卑,想要闪躲。
陆鸣宜却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拢在怀中。
那双手……隐隐的发着抖。
顾言的心被揪了起来。
知道自己瘫痪的时候,他没有哭。
安抚顾绯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