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睡前想象中的情形不同,谈令并没有再做噩梦,早上自然醒时,院子里的雾气还未消散。
脑子醒了,身体还不想动弹,他翻过身找到手机,半眯着眼查找手表的位置,不出所料的又在厨房。
为避免荆雾再次天不亮就起床,谈令昨晚特意找出八百年没戴一次的手表,强硬塞给他之后,还叮嘱他自己今早不吃早饭。
但这位显然没有听。
这就是老板最喜欢的员工吧。
起床洗漱过后,谈令左脚踩右脚,扶着衣柜门纠结了半天,才从一堆衣服里抽出两件穿上。
至于头顶睡翘的那几根毛,怎么也压不下去,顽强得要命,只能就这样颤颤地下了楼。
厨房里的荆雾正在煎蛋,听到动静回头,显然对他的起床时间很惊讶,“怎么起这么早?”
谈令略有些得意地扬起嘴角,走到餐边柜边挑挑拣拣,选定一只蓝绿配色的陶瓷杯,走到荆雾旁边接热水。
周重的那箱餐具里塞了十多个杯子,都是花里胡哨的外形。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成年人,谈令一眼就看出了荆雾眼底的期待,于是大手一挥,挑出七个稍稍正常的自己用,剩下造型奇特的全都给了他。
只是觉得鱼嘴外观的杯子很奇怪,所以多看了几眼的荆雾:“……”
但那是谈令送的,所以荆雾还是欣然接受。
喝完半杯温水,又绕着院子吸了一肚子凉气,谈令现在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甚至生出了绕着山跑一圈的冲动。
冲动还没完全成型,就被端着餐盘的荆雾终止了,他只好遗憾地看一眼远处山的轮廓,暂时作罢。
吃完早饭,谈令单手撑着门框,边等荆雾洗碗,边低头看手机上的物流消息。
除了昨天刚下单的衣服,其他东西今天都能到,去看完地方回来,下午正好可以把东西布置好。
虽说现在是这样计划的,但谈令直觉会有意外发生。
他收了手机,掀起眼帘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太阳已经出来了,雾气将散不散,围墙都蒙着一层水汽。
荆雾已经擦干手,走到他面前,扫了眼他沾满慵懒气息的眉梢,低声道:“青姐马上到。”
“青姐是谁?”
谈令站直身体,满头雾水,又是哪里来的青姐?
荆雾盯着他头顶的乱毛,手指动了动,移开目光,“快递站老板,向青,青姐。”
“你怎么知道她马上到?”说着,谈令走出厨房,半信半疑地去看院门。
“我听到的。”顿了顿,荆雾又说,“我的听力好像还不错。”
就像现在这样,他听到了后山深处灌木丛里的窸窣声,昨天那根藤蔓已经死透了,但似乎又有新的生出。
谈令并没有听清后面那句,已经换了鞋走进院子,背影纤瘦,脚步轻快。
荆雾站在玄关处,转头,若有似无地向后瞥了一眼,院外光线照亮了他平静淡漠的侧脸。
“荆雾!快点来!”
清亮的声音响起,荆雾收回视线,把挽起的袖子拉下,遮住了腕上的那块手表。
在谈令手上刚刚好的表盘,到他这里,却变成了小小一个方块。
“来了。”
-
向青停在小院外,刚准备上前敲门,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片刻后,大门被从里打开。
年轻人探出头来,稀碎微弱的阳光撒在他脸上,映得他的双瞳像雾气一样湿润,在他身后,站着外形出挑、但存在感微弱的高大青年。
向青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两人中一个穿着浅色,另一个穿了满身黑,看着的确赏心悦目,像是要去秀场,而不是往田里钻。
谈令在她带着笑意的打量下有些不自在,侧头看向荆雾,发现他也同样不解。
“你们要不换双鞋?”向青指着远处的农田,开口解释道:“田里泥多,你们这鞋踩进去就洗不干净了。”
谈令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那该穿什么?
最后两人穿上了向青从快递站拿来的雨鞋。
谈令实在是没想到,快递站的的另一侧是个杂货店,卖的东西还挺多。
换好鞋,谈令锁上院门,踢踢踏踏地出发了。
向青说的地方在小院右侧,中间隔着那片小树林,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田埂才能到达。
田埂很窄,应该是少有人走,张牙舞爪长满了湿滑的草。
向青走在最前面,还能边走边四处张望,谈令提心吊胆地跟在她身后,走一步滑半步。
后面的荆雾看不下去,在他再一次脚底打滑时,径直摁着谈令的肩膀越到前面,稍一弓腰,谈令就稳稳地趴在他背上了。
荆雾一只手托着谈令的大腿,另一只手制住他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别动,趴稳。”
“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谈令茫然又惊慌,小声挣扎。
荆雾不理会,托着他往上颠了颠,“路滑,你腰还没好,再摔倒一次就只能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两人折腾出一通动静,引得向青也停下脚步回头看。
对上她揶揄的眼神,谈令脸颊微热,垂下眼睛,把头埋在罪魁祸首的肩窝,感觉耳朵也开始发烫。
好丢人,好像被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