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奇怪了,既无外伤,也非击打所致。
跟裘鸢鸢一样,唱着唱着,人就突然没了?
原本之前怀疑裘鸢鸢是病死,可现在想来,病死口眼多合,面色萎黄。
裘鸢鸢的尸体眼睛却是大睁的。
这个宴不尽的眼睛也没有合上。
按照邓伯麟的说法,二人最后倒地都是剧情使然。
也就是说,“十三娘”先“晕倒”后,死者才被害。
如此,他们的眼睛应该都是闭紧的才对。
除非当时有利物刺激,比如刀刃之类的东西。
但尸体没有外伤就……
宋序的目光逐渐上移,恰好看到死者被烧去大半的头发。
宋序面色一怔,瞪大眼睛说道:“脑后!”
“若致命伤出现在脑后,有了头发的遮挡就不容易被看出来。”
韩通如梦初醒般,“是啊!怎么把这点忽略了。”
他连忙剃去死者所有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一片打磨过的水晶片,可起放大作用。
褚县慰也蹲了下来,二人一齐查看。
水晶片跟着韩通的指腹在头皮游离。
突然。
指腹感受到了一尖锐之物。
他立马将水晶片凑过去。
放大了插在头顶的长针。
褚县慰激动道:“是平头钉!”
韩通毕竟是老仵作了,比较稳重,他面不改色地用镊子夹住长针的一端,慢慢将针从头顶取了出来。
对宋序说:“记录,顶部有针,入骨,针尖处带有白浆,初步鉴定为致命伤。”
宋序写完停下笔,将宣纸递给了韩通。
韩通检查完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在左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
现在只需要找邓伯麟盖上凤水县廨的官印,这份验事状就可以入案存档了。
宋序收拾好东西,同二人说:“既然死因已验得,那我先去柳司珩那边看看。”
褚县慰:“好,本官也随你一起。”
***
柳司珩带人在案卷楼周围勘察现场。
宋序去时,他正站在废墟前,微微仰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因为手里的玉骨折扇在三指间不断转动着。
这是柳司珩的一个小习惯。
“柳司珩。”宋序小跑着过来。
和风中,两鬓发丝凌乱,长袖高高绑起,肩上挎着箧笥,脸颊上还沾了些墨汁,许是刚刚写验事状时不慎弄上的。
柳司珩眼神略有闪动,好像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少爷似乎真的变了。
只是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这种感觉很奇妙,柳司珩也说不太上来。
他笑了笑,转身迎了过去,帮宋序擦干净脸上的墨点,柔声道:“验完了?”
“嗯,验完了。”
宋序同他讲述了方才验尸的细节。
又问:“你这边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看柳司珩的表情,调查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勉强笑了下,说:“起火点找到了,凶杀应是用油灯引燃了一楼的卷宗。”
“火势蔓延后又烧到了隔壁店铺的布坊,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有预谋的作案,倒像是……
“临时起意……”
柳司珩说着说着又开始走神。
宋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瓦砾和残卷随处可见。
一、二楼的外墙被烟熏火燎,变得漆黑一片,仿佛被墨水泼过一般。
三层和四层倒是在这场灾难中奇迹般地基本保持了原貌,只可惜那些承载着无数案件记录和法律文书的卷宗,如今只剩下一堆堆灰烬和残页。
风一吹,便四散飞扬。
除了惋惜,宋序更多的是疑惑,“奇怪,既然是从二楼起的火,那照理来说三楼应该烧得也很严重才对,为什么却还如此完好。”
褚县慰连忙近前深深一揖,心中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宋少爷有所不知,这案卷楼的一楼和二楼是最初修建的,上下两层也是我大亓所有县级案卷楼的规制。”
“但本县卷宗太多,前任县令带人又重修了案卷楼,也就是现在的三层和四层。”
“县里的一个富户听说后,捐来了不少防火料子,所以才得幸免。”
柳司珩顿了顿,“难怪,纵火之人想必是知道此楼结构不一样,从二楼引火,既能利用书本纸张让火立刻烧起来,也不会伤到三楼唱戏的宴不尽。”
褚县慰一拍大腿,“那必是墨柳华无疑了啊!”
“他想打击报复,又不想伤害到宴不尽,所以选择在二楼放火,谁知那晚飞针刺客也在,宴不尽没被烧死倒是被扎死了。”
“飞针刺客?”柳司珩眼底带着浅浅的疑惑,将褚县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对,韩先生方才验尸已经证实了宴不尽是顶部中了飞针才死的。”宋序说。
柳司珩:“这么看来,纵火与刺杀并非一人所为,只是纵火者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那晚现场还有另一个凶手。”
褚县慰听完二人的推论,咬紧了腮帮子,过了许久才发愁道:“流云和裘鸢鸢的案子都还没告破,怎么宴不尽这还多出一个凶手来了。”
“没猜错的话,纵火的人应该是墨柳华,只是不知道他纵火的动机是什么。”宋序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褚县慰:“那我马上让人去贴告示,全城搜捕墨柳华。”
柳司珩伸手拦了一下:“不急,既然他和宴不尽搞这么一出,就是想把事闹大。”
“不管动机是什么,他应该都不会再杀人,可先放放,看看他下一步如何。”
“对,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出那个使针的。”宋序眼神顿了顿,微不可查地扯了下柳司珩的袖子。
柳司珩低下头,只见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
而后宋序犹豫道:“其实,我心中倒是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