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话在帝国高等雄虫圈子里造成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很快定下了今后他在主星的居所。
他在喀戎的不动产列表中,挑中了对方目前正居住的那套房子:一栋两层高的小别墅,靠近军团驻地,面积不大,风格简朴。没有黄金穹顶,也没有浮夸的玫瑰园,院墙低矮得甚至能一眼望见晾晒着的军用绷带。
奥菲相信,自己对雌君的爱足以让他无视这栋灰蓝色小别墅与他大公继承虫身份间的巨大反差。
大概。
当搬家机器人又一次因为空间逼仄而几乎撞碎玄关的战术沙盘时,奥菲光脚踩在喀戎没来得及收的军用报告上,缓缓吸了口气,给议会发了邮件:
「鉴于我的雌君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删除)
(最终版)诚恳建议军雌津贴上调300%」
余光瞟到奥菲光脑的喀戎:……
在虫族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中,雄虫的成长轨迹如同被精密编程的仪式。十岁那年,每只幼年雄虫都会被雄父亲手送进内阁——这是刻在基因里的领地意识,再尊贵的血脉也不允许挑战这条铁律。
那些镶嵌着宝石的阁楼,成了雄虫们二次觉醒前的唯一居所。他们在其中被精心豢养、隔绝世俗,直到腺体发育成熟,被允许离开。而那一刻起,他们便像一件珍贵的战利品,开始被分配、被追逐,成为各大雌虫家族间明争暗斗的核心。有趣的是,这个看似残酷的制度反而成就了雄虫的超然地位——却能通过婚姻契约攫取雌虫们用战场与权谋换来的荣光。
于是,帝国的雄虫们一向理所当然地住进属于“伴侣”的房子,无论那是雌君还是雌侍的。
——
暮色透过纱帘,在满墙勋章上投下斑驳光影。喀戎正盘算着该把哪些私人物品挪去客房——主卧自然要留给那位尊贵的雄虫冕下,就像所有正常雌虫该做的那样。
他转身时呼吸却蓦地一滞。
这只肤色苍白、五官精致的雄虫穿着一身深色家居睡袍,正站在他的军装衣柜前,苍白的指尖抚过每一道衣服褶皱。当他仰头检视墙壁上最高处挂着的那枚特等功勋章时,后颈线条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通常,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但是雌虫被漂亮的雄虫吸引,就像飞蛾扑火,即使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或许是深渊,……又或者一定是深渊,他们也不会放弃追逐自己的本能。
喀戎靠在门框上,眸中情绪微动,唇角慢慢扬起。
他眼神露骨,语气一如既往地散漫,伴随着毫无掩饰的欣赏与调笑:“……冕下,我这还没收拾完呢,请您再耐心等等?”
奥菲静静地回望他,侧了侧头。那个动作被他做得迟滞得近似机械虫的短路故障:
“……不用收拾,”他说,“我很喜欢你信息素的味道。”
在虫族这个以本能为主导、虫心黄黄的社会中,这句话无疑是一记赤裸的直球。
就跟“宝宝你好香,今晚我要睡你”有异曲同工之妙。
喀戎吸了口气。
今天的一系列闹剧下来,他对眼前这只新任雄主的容忍度很高。
何况眼前这只雄虫现在看起来有种诡异的乖巧,和白天那大杀四方的样子判若两虫。
喀戎按了按太阳穴,像是被这过于诡谲的情境弄得有点头疼:“虽然我很想服侍您,可您似乎……还没有二次觉醒?”
他本想借这话把气氛轻轻推远一些。
可对面的雄虫却只是缓缓地眨了下眼,然后低头,缓缓抚过床单的褶皱,仿佛是在安抚什么,又仿佛是在压抑某种蠢蠢欲动的情绪。
这气氛怪得要命。
喀戎挑眉,想要开口,
下一秒,喀戎的呼吸停滞了,他亲眼看着这疯子弯下腰,跪坐在他的床上,姿势像是在做一场虔诚的献祭,接着,他拿起属于他的枕头,把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脸,缓缓地、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枕芯里。
奥菲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像是在吸食某种上瘾的物质一样缓慢陶醉。铂金色长发瀑般垂落,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肩胛骨在单薄的家居服下起伏,吸气声绵长而颤抖。
喀戎倒吸一口气,他眼角一跳,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有病的。
他张了张口,想把那只雄虫拽起来,话还没出口,手却下意识摸向了腰间。
他的信息素抑制剂挂在那里,金属瓶身被他握得冰凉。
直到手指接触到那熟悉的质感,他才猛地意识到——
他不是被奥菲的行为吓到了,他是在下意识地、迅速地,想控制自己。
他的腺体先做出了反应。
哪怕他的大脑还在警告他这事疯得离谱,身体却已经在散发信息素了。
对方甚至甚至吝啬得连一丝信息素都不肯溢出,他就已经丢盔卸甲了。
喀戎低咒了一声,耳垂红得发烫,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轻轻发颤。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像是咬住了某种即将脱缰的冲动。
——虫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即将蔓延时——
【滴——】
门口的机械虫突然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主虫,雄虫保护协会到访。”
——————
几名雄保会执官身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象征权力的银质徽章。他们身后跟着一名记录员,正低头操作着记录仪,偶尔抬眼瞥向喀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奥菲冕下,”为首的执官微微欠身,“我们注意到您最近的……决定,有些不同寻常。”他刻意停顿,指尖在光屏上轻点,调出一份档案,“喀戎上将在驾驶星舰时失误将一位帝国宝贵的财产——也就是您,撞进了医院,并且,他曾经有过冒犯雄虫的前科,这样的雌虫,实在不适合担任雌君。”
奥菲窝在沙发里,深色家居睡袍被懒洋洋得披着,衣领敞着,露出苍白的锁骨和优越的肌肉轮廓。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支着下巴,目光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喀戎因穿着家居拖鞋而露出的脚踝,瞳孔一会儿缩成针,一会儿又扩散成圆。
“当然,我们只是关心。”另一位执官紧跟着补充,笑得越发亲切,“您向来情绪稳定、理性克制。只是这一次……将一位有前科的军雌登记为雌君,还正是那只‘不慎’驾驶星舰将您撞进医疗舱的雌虫,实在让人担忧您是否受到了外部影响。”
“我们合理怀疑,喀戎有使用暴力、精神操控等行为,才使您草率地登记他为雌君”说罢,他冷冰冰地瞥了站在一边的喀戎一眼。
这话一出,记录员手一抖,差点摁错了记录键。
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了。
被指控的雌虫却没什么反应。喀戎依旧散漫地站着,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倒是奥菲终于抬起了头,语气淡淡的:“你们是在质疑我?”
他音调平稳,却莫名让虫心口一紧。
大多数虫都以为他在认真听对方陈述,但没人知道,他的大脑其实已经彻底游离出去。听觉神经早已自动过滤了所有无意义的音节。他的视网膜上只投射着一个影像:喀戎站在光线斜照的角落,神情冷淡,站姿懒散,腰带勒出的腰线在他眼里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
两个执官对视一眼,迅速收了话锋。
年长者赔笑:“不不,我们只是为了保障您拥有最完整的婚前知情权与主导选择权,我们带来了‘雌君行为引导方案’,一切都是为您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