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为了旁人,连自家的日子都不顾不是。
沈愿知道,王三虎是真的因没借粮而感到愧疚,这人心眼实诚,是真憨厚朴实的好人。他拍了拍王三虎的背,“你家之前借我好多粮了,我一直都没还上,叔婶都没怪罪我,还接连救济好几次,已经很够了三虎哥。别说怪了,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找了这么好的活。给别家扛大包,哪有给谢家商船扛大包赚的多啊。”
沈愿说的真情实感,王三虎很不好意的挠头,“那也是我家里人都有活计干不了,所以才喊了你。”
憨厚老实的人不会说漂亮话,有一就说一,有二就说二。
沈愿听着一点没气,心里还高兴。
他自己也是个心大的,不会因为他人话语多想内耗,王三虎这样纯直没弯弯绕绕,相处起来很轻省。
“那你没喊别人,就喊了我,可不就是心里惦记着我,对我好嘛?”沈愿劝道:“所以三虎哥你别自责了,咱高兴点,今天猛猛的扛大包,赚多多的钱。对了,今日结工钱,得了银钱咱们一起去粮铺买粮去啊?”
王三虎眨眨眼睛,想了一下,老实点头,很不好意思的说:“三虎哥都听你的。”
想到沈愿一点不怪他,还夸他安慰他,王三虎这心里和吃了蜜糖一样的高兴,暖乎乎的,末了还郑重的补充一句,“往后你有啥事,三虎哥肯定拼了命的帮。”
王三虎的性子沈愿了解,闷是闷了点,但人家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和你讲虚话。
既然做了承诺,就肯定会办。
沈愿也真诚道:“咱们互相扶持,肯定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在这个世道,光靠一个人、一家人都没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需要朋友、邻里、亲戚。
大树村是杂姓村,因为战乱聚集起来的百姓在这里重新扎根生存,这也代表着,村子里的人能靠的亲戚朋友很少,邻里是唯一能相帮的。
不过沈愿暂时没有想的太多太深入,他只是喜欢热闹好交友,性格使然倒是歪打正着。
沈愿和王三虎一路说着话前往县城码头,基本上都是沈愿在说,王三虎实时回应,倒也其乐融融。
此时的大树村。
沈东是家里第二个醒的,他下床后同样把被子往弟弟妹妹身上盖,然后掖好。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他看到篱笆院外站着个人。
“平婶子?”
来人正是王三虎的母亲。
沈东小跑着向前,打开篱笆院门,“平婶子咋来了?是找大哥有事吗?”
平婶子布满皱纹的脸神色严厉,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不好招惹的模样。
沈东其实是有些怕平婶子,尤其是昨日,他被平婶子拽着胳膊拉出去,手臂现在还隐隐作疼。
平婶子没说话,直接从臂弯挎着的竹筐里掐出一大把的野菜,直接塞进沈东的怀里,视线快速掠过沈东额头结痂的伤口,不敢多看。
“这野菜你收下,粮,婶子是真的借不了了。”
附近的野菜,基本上都已经割完了。沈东看着手里的野菜,是新鲜现割的。
眼下天刚亮,也不知道平婶子起了多早又走了多远的路割的这些野菜。
平婶子塞完野菜就要走,她今天都没想见沈家人,打算把野菜扔院子里就走的,谁知沈东出来的时候这么赶巧。
沈东抱着野菜,喊住要走的人,真心道谢:“婶子,谢谢你。我可以给大哥做新鲜的野菜糊糊吃了,他吃饱了身体就会好。”
不会再丢下他们离开,他会一直有哥哥。
听着孩子诚心的感谢,平婶子没忍住眼眶一红,她扭头看沈东头上的伤,“东子啊,你别怪婶子心狠赶你走。”
家里是真没粮。
昨日村长不借粮的话,她也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沈大饿死,可借给沈家的粮,都是没想着能还回来的。借了,她家就没得吃。
若是田主没有让佃户自留粮种种地就好了,不然也不会苦成这样。
平婶子心里怨怪,却也无可奈何。
日子再难,也还是要过下去。
沈东目送平婶子离开,他抱着怀里的野菜去灶屋。
想着家里没柴火了,待会去挖野菜的时候,还要捡些小树枝回来当柴烧。
他劈不动木头做柴。
推开灶屋的门,看到角落堆着的柴火时,沈东笑了。
哥哥已经替他想到了。
他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县衙码头,力工们早就开始干活,他们光着上身,精瘦的肩膀上扛着要超出自身承受范围的大包,脊梁被压的弯下,步履艰难的前行。
偶有工头甩着鞭子监工的呼喝声,更多的是大量纤夫用力拉船的调子声。
商船体积都很大,想要靠岸,全靠人力拉。
码头停靠着不少的商船,人声鼎沸,十足热闹。
沈愿和王三虎朝着谢家商船的方向去,在一张木桌前站定。
小吏提笔沾墨,“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武国似乎还没有纸张,用的是竹简,书写倒是用毛笔而非刻刀。
“王三虎,家住水湾镇,大树村。”
小吏提笔记录,沈愿看着那些字,不怎么认识。
不是简体字也不是繁体字,硬要说的话类似小篆。
沈愿可以肯定,自己在武国,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他不识字。
“沈愿,家住水湾镇,大树村。”
小吏记好了名字,二人继续往里走,直接上船卸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