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出去:“满运姐,你回来了。”
江满运回过神来,贴在她耳边,将事儿都说了。
方才认真严谨工作的影子从王水桃身上褪去,她乐得拉着江满运两只手直蹦跶。
“满运姐,你也太棒啦,怎么会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啊!”
把江满运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向来是自信的,但哪有桃子说的那么好啊。
王水桃没有多留江满运,只是把她拿回来多余的钱都给了她,算是辛苦费。
今天晚上有夜校的课,王水桃没有耽搁,先跑去食堂狂风乱卷似的吃完饭。
又匆匆跑回宿舍,打水洗衣服,天气热,每天都得换。
昨天得再不洗,明天该没得穿了。
浆肥皂,仔细搓搓领口,过水,再过水,拧干,甩开,再挂到床边。
湿漉漉的衣裳滴滴答答掉着水,橙红的却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
不过不要紧,地面上的水很快干得只剩下一个印子,这样的温度,傍晚洗的衣服,明天早上就能穿了。
至于不能挂出来的内衣内裤,王水桃很勤奋地昨晚刚换下来就洗干净晾在房间里了。
半早上的时候,那块地方能照到太阳,不会有阴干的水臭味。
挽着手和同学走在路上,王水桃总是扭头到一半又硬生生转回来。
好在路不远,没梗到她的脖子。
今天上的还是文化课,班里来了新人,是玻璃厂的张平康。
糖厂的几人扭头看向王水桃,只看见她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在桌上胡乱画着什么。
一个女同学凑上去看了一眼,跟着比划,是头尖屁股凹的圆——那不就是桃子?
真是小孩子,画自己玩儿,怪不得看到没成的相亲对象都没动静。
王水桃抬起头,茫然地和她对视,虽然手指在木桌上留不下什么痕迹,还是擦了擦。
没被看出来她在画爱心吧,这也太羞耻了。
至于张平康,她已经完全忘光了,一个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还没厂子里关注她的其他人记得清楚。
张平康慢慢走下来,也穿着一件白衬衫,坐下时还咳嗽了两声。
周围的人不免要关心两句,至于讲台上照本宣科的老师则没什么人关注。
王水桃抬起手又放下,克制自己捂鼻子的冲动,这太不礼貌了。
但那三年养成的习惯又改不了,主要是心理上膈应,只能垂头瞪大了眼睛,悄悄憋气。
最后只能把鼻子贴在胳膊上试图过滤掉一些什么细菌,病菌之类的。
好在张平康咳嗽只是为了自己的病弱人设,坐下后就不咳了,否则王水桃得憋死在这儿。
文化课的课间休息默认很长,张平康便就近和糖厂的人聊了起来。
说起自己还有个哥哥在糖厂上班,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讲话有种区别与现在其他男人粗声大气的柔和。
他也是随着步入青年求偶期才发现,原来很多女人会偏爱柔弱些的男人。
就像男人会觉得弱势的女人更需要帮助,甚至忽视自己的妻儿一样。
在身高样貌工作没有瑕疵的情况下,病弱会让女人对他有额外的体贴。
甚至在其他男人要请客吃饭的情况下,会反过来请他吃饭。
但一考虑到嫁人,这些女人就不乐意了。
一个个振振有词,说要为孩子的身体考虑。
他甚至都沦落到要去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好在大哥给他找来了王水桃这个目标。
只不过这女人对着糖厂的总工就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就连口都不张。
其他人也是,每一个有眼力见儿的,他都偷偷看王水桃多久了,一个牵线的都没有。
害得他在夜校上完课之后还是只能跟在糖厂八个人的屁股后头。
他那么弱的身子,坐那么硬的凳子,还那么晚没睡,牺牲那么大。
今天总要搭上一句话吧,不然岂不是白来的。
远处,孟颂英看见昏黄的灯光中陆陆续续走出来好些人。
糖厂的人离开教室不久,就打开了灯光,王水桃还是一如既往,被簇拥在人群的中间。
他瞳孔骤缩,锁定了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
张平康,上次在车间见过。
是上回媒婆堵门介绍的相亲对象。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颂英不觉得是意外,只是,桃子终究还是认识张平康了啊。
她会更喜欢这样热情追求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