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姜宝言?
一身碧色,衬得她肤如映雪,烛光下的的面孔柔和恬静,与他印象中铅华厚重、神色紧绷的样子大相径庭。
而最令他感到陌生的,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淡疏离感。
这感觉太明显,因为从他进来起,她都没有像从前那样,用迷恋的目光注视着他。
沈习之坐下,为她递上筷子,问道:“妇君怎么连为夫送的锦衣都不要了?”
语调平和,听不出情绪。
可这男人的声音,真是要命的低沉有磁性!
姜宝言!
别忘了!他向来是用这种声音对原身说那许多虚头巴脑的操控言语的!
姜宝言夹了一块肉,答非所问:“你眼下怎么那么黑?熬夜对身子可不好。”
沈习之望着她,似幽似怨地说:“妇君昨日说,礼成后就来,我便一直等着。”
姜宝言抬眼看过去:他瞳孔湿润,嘴角下坠,像个受气包。
这是他的绝杀表情。
以往原主只要见他这样,就会什么也不顾,只想着去哄他了。
他总是这样,故作柔弱、委屈,却从不直接表明他的要求,每次都是让原主去反省、讨好,直到他满意。
这不是妥妥的一个隐蔽的渣男吗?
姜宝言心中轻嗤一声。她可不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原主,她不吃这一套。
不过,这才刚冷了他一天,他竟然就主动来找了,看来昨天的事真的打击到了他。
姜宝言咽下口中的肉,扬起唇角对他微微一笑:“很显然,我食言了。”
说完,又将筷子伸向了另一道菜。
沈习之一愣。
原以为她会伸手来安慰自己,他都做好了不躲避的心理建设了。
没想到,她既不为他主动前来而受宠若惊,也不对锦衣和食言之事存丝毫歉意……
不,他还要再探一探。
他看着姜宝言开口:“此前这些年,妇君从未对为夫食言过。”
姜宝言心中好笑,你还知道你妇君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呀?怪忍心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也不算厚呀。
沈习之并不知她所想,就在他以为姜宝言要开始讨好时,听见她说:“沈哥儿,你知道的,我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是在你这儿有意熄了火而已。”
姜宝言收回手。啧,有一说一,手感倒是不错,原主以前怎么不多摸摸?
听见她这种刻意的称呼,沈习之略有疑惑,以前她都是叫他沈郎的。
但她后面的话,又让他无解的思绪有了出口。
果然又开始强调她对自己有多好、多特别了。她这么叫,不过是心中不平,有意拉开距离罢了。
沈习之便就着话往下,继续柔弱:“妇君对我的偏爱,我一直都感怀在心,夙夜不忘。”
姜宝言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又是这句话。
三年来,沈习之不知道给了原主多少好人评语,偏偏她还傻傻地当真了,以为自己又在某方面得到了他的认可,从而继续做此类表现。
可是对姜宝言来说,这种夸奖激励的招数,在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不好使了。
光动嘴皮子算什么?真感怀在心,怎么还总是端架子搞操控?
姜宝言一挑眉,问:“一直是多久?三年?十三年?还是三十年?”
沈习之看着姜宝言满不在乎的表情,神经莫名绷紧。
几番对话下来,依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不说,他甚至无法确定她的情绪。她却是句句出乎他的意料,让他难以应对。
所有猜疑和焦虑的点混合在一起,沈习之很费解,隐隐觉得,姜宝言和从前不同了,不是那么容易搪塞了。她确确实实变得难以捉摸,不是错觉。
姜宝言呢,她给的是反问,本就不是为了要答案的,所以也没指望沈习之会回答。
因为,如果他又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还不如不说,省得让她听着烦。
姜宝言继续往下说:
“这场婚礼,对姥姥的冲喜效果如何暂未可知,但对我的威力可太大了!
那是一下子就把我天灵盖给冲开了呀,哗哗倒尽了脑子里的水。
接着噼噼啪啪一阵灵光乱闪之后,我的脑子突然就变得好使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站了起来。
沈习之:……
“我深刻地认识到,向男人求爱是没有前途的,我的未来将会一片黯淡!
所以我昨晚就痛下决心,放下无谓的执着,我要重新燃起来,照亮众人!”
沈习之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慎重理解着她的语气和意思,又将前面的对话与她这两天不寻常的表现结合起来,迟疑着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没错,姐不伺候了!
姜宝言捕捉到沈习之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看着他强装镇定,只觉得心里猛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