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殿下不必介怀。”即使是提到死亡,墨离的语气也是淡淡的,点漆般的眸子幽静无波,好似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宗族此番受辱,已是我的罪过,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亡羊补牢,弥补于万一,”墨离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薄唇翕动了几下,有些怅然地说道,“只是希望,将来到了地下先人不要怪罪于我。”
“哪里的话,”楚怀眠秀眉微蹙,不愿见她这般自咎,打断道,“乌兹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殿下谬赞了。”闻言,墨离眸光闪烁了下,难得泛起了一丝涟漪,道,“若是真有不测,还望殿下看在旧情的份上,对我族照拂一二。”
“这是自然。”楚怀眠应道,随机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族里的事情,还是你亲自处理为好,等下抓到那老贼,务必叫他把解药交出来。”
“多谢殿下。”墨离知晓楚怀眠的好意,尽管此时身体不适,还是挣扎着起身向她郑重行了一礼,“有劳了。”
楚怀眠本不想受,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只有受了这礼,墨离才能心安,于是便由她去了。
墨离行过了礼,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秦负雪,“冷香莲一事,先前多谢秦姑娘的解围,待此间事了,一定亲手将冷香莲为秦姑娘奉上。”
秦负雪深深地看了一眼墨离,意有所指地说道,“上次交手甚是尽兴,将来若有机会,还要再向墨小姐讨教。”
“一定。”
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楚怀眠和秦负雪心有所感地对视了一眼,还未说话,便见墨离眉峰一凝,肃容走至画像前,双手持香,恭敬地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再起身已是长剑在手。
长夜散尽,太阳终于挣脱了大地最后的束缚,跃然奔向天空。门外,闻讯而来的族人们沉默地汇聚在一起。
“小姐,”墨烛明急步上前,在墨离耳边小声说道,“找到了。”
听到那熟悉的地名,墨离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神色寡淡地点了点头,嘉奖地摸了摸海东青被晨露打湿的羽毛,“辛苦了。”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就连海东青也自觉地安静下来,墨离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族人,目光从他们年轻的脸庞上一一扫过,薄唇轻启,“走吧,地方人家已经自己选好了,我们便去送他们一程。”
偃黑沼,不过数日时间,这里的墨色瘴气便似浓厚了数倍不止,远远看去,巨大的阴影厚重如有实质般笼罩在这片沼泽地上,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连日光都被吞噬其中,让人双目难以视物,只余下呛鼻欲呕的腐朽味道。
与其他生机盎然的绵延青山不同,如今的这里几乎是一片死地,莫说活物,便是花草鸟兽的尸体都早已成为沼地的养料,被腐蚀掉最后一丝精华,只剩下零星的几点枯枝朽木,勉强能够证明这里曾有生命的痕迹。
楚怀眠取了一支火箭,从远处笔直地射了进去,燃烧的火光将周围的瘴气灼烧地暗淡了几分,硬生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开辟出一条光路,可还不待众人凝神去望,便听得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火光倏然泯灭了去。
楚怀眠皱了皱眉,为了验证心中猜测,她重新弯弓搭箭,这一次,九枚箭矢从不同角度呼啸着探进雾里。
“里面有人。”墨离看着又一次转瞬即逝的火光,肯定地说道。
“也有可能,不止是活人。”秦负雪脸色有些难看地道。
“你的意思是...”想到方才一闪而过的僵硬身影,墨离联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心下浮现一抹寒意。
“你们什么意思?”楚怀眠看着她两打起哑谜,按耐不住地问道,“不是活人?那是什么东西。”
“回殿下的话,”墨烛明沉声解释道,“相传有一种秘法,特制的毒药辅以专门的针法,可以将刚死不久的尸体练成活尸,这些活尸不仅灵敏异常并且力大无穷,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神智不知痛楚,只听从主人一人的命令。”
“只是,”墨烛明有些犹豫,不确定地说道,“只是此法阴毒异常,有伤天和,故而已经失传多年....”
“怕是八九不离十。”秦负雪冷声道,“药夫子此人,性情乖张,痴迷药理。之前我和怀眠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们便在专门的药庄,囚了大量的活人试药,药效你们也看到了,毒性之烈堪称霸道。”
“此处瘴毒出奇浓厚,只怕也有他们的手笔。”
“这种人,便是当真炼出那传说中的活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