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应允之人未多作答,只留了一股清风,让二鬼在原地愕然。
皮冻黏腻感在手上久久抹擦不掉,白无常呆愣渐转惊喜,长呼一口气言:“以往所任之人便是乖乖就范,就他独出一格,昨儿个帮他换那身臭衣袍,我连饭都吃不下。”
……
阴灵客栈一房外飘荡几只瘦饿小鬼,似削骨般瞪着空空眼洞,房门拍得噼啪作响。
夜半敲门扰鬼清净,有一刁蛮老太婆杵着拐杖飘出来呵斥道:“泥娃子不去睡觉,何等来扰人清净?”
面如陡崖峭壁崎岖,眼珠全无只余眼眶,色乃阴沉黑色——贪财鬼。
老太婆囊中有一金戒,此等之物闻味必来,果不其然,原是敲门都似小葱无力的小鬼,当即睁着猩红双眼,嘶嚎之声发出,直冲老太婆来!
闯荡地府多年,老太婆自当懂得,拐杖一扔,立马闭门。
金财味道消散,小鬼逐而缓步动作,又回原地“咚咚”拍门。
老太婆辱骂声渐来,但惊恐之余,盖被入梦。
死后,半面鬼,牛头马面,罗刹鬼……如何畸形怪状之物,卿无言见了个遍,加之生前行事本就需暗中进行,他未有胆怯之意。
入了客栈,卿无言想着回房休息。
但闻一股铜铁生锈异味,他打住了脚步,抬眼一瞧,不得了,几只如被敲扁身子的小鬼作敲门状,实则木门已奄奄一息。
“几位,夜半何事?”
“贪财鬼——千年怨念所成,最喜贪财之物,闻味则速。”
那不知死活的声音,又在卿无言脑中嗡嗡作乱,财?他手一顿,顺势看向自己的锦囊,满兜的金元石。
果不其然,仅是十步,小鬼便有如洪水猛兽转头冲来,白色唾液从口中流淌,极不雅观。
乌蛇一战,卿无言长了个心眼,纠探实力,约莫这几只小鬼,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尖刺弯刀,想趁他们不备下手了结。
但小鬼越近身与他,身子便愈发壮大。
卿无言只身一人,与三只贪财鬼周旋。
弯刀对人刀刀致命,可是鬼,卿无言失策了,他所用弯刀,对付这几只贪财鬼,比之赤手空拳犹不及,且费力。
他被逼近一个死角,三只贪财鬼流着延水瞧卿无言,直愣愣的。
巧便巧了,锦囊坠于地,金元石从囊中滑落,三只鬼便都争先恐后,相互推阻,争这金元石。
三鬼争夺给了卿无言逃脱机会,他飞出被包围之地,转而看向三鬼,冷兵器对付不住他们,也无人教他施法妙用,卿无言此刻,束手无策。
穷途末路之际,只见贪财鬼将金元石一一投入肚中,那扁瘦身形竟增多骨血,逐成人形来,他们面上附带笑容,虽僵硬无比,但却是肺腑之意。
从何得知,只他卿无言所听,皆是好言语,“千年所得一回财,谢公子恩德,了却我等未解心事。”
……
三鬼道完,魂灵就此化作白烟,飞出客栈,所向之地,应是忘川。
原是三人此前路遇劫匪,身上钱财皆数被抢,只留下三具未埋尸骨,怨气则生,偶有不受控制,便会扰人清净。
鬼界阴冷,怨魂俱生有所因,众人皆鬼,不足为惧,只这夜半敲门声着实扰人清梦,现下他们投胎去了,此后便是可好眠的清净之地。
虚虚掩门瞧热闹的众鬼惊呼:此乃新上任的阴间使者!
卿无言无暇理会他人打量之意,只顾捡起地上的锦囊,锦囊用一绳扣所收,现下竟是生生断开,若非尖利之物所割……
“仙人仙人,你可算回来了,南荒等你可久。”
南荒左右只是打过照面的小鬼,他眼眶下乌黑,唇苍白不已,双眼一瞪,颇有委屈之意,一袭白衣若隐若现精瘦胸膛,只那胸前裹一白布,惹得卿无言多瞧了几眼。
一看才知,南荒臂上,颈脖上,全是抓伤。
卿无言微一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南荒沉默不语,支吾许久吐不出半句,只客栈掌柜好心上来,送了一瓶药,为南荒解释道:“那贪财鬼只圆月之夜凶猛异常,公子房内财宝众多,他们闻味前来,纵使判官来此,也管不了此事,他们怨气过重,投不了胎,才化成这吓人模样。”
南荒随即点头,确认掌柜所说不假。
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再瞅他支吾不语,眼神飘忽,卿无言断定他是与三鬼搏斗,惊吓到了,没有多言,只道:“钱财没了便没了,命重要。”
与人殊死搏斗多年,卿无言也得出一点:无论是如何贵重的金银珠宝,都不如苟活着一条贱命。
可南荒似乎会错了意,私以为卿无言在关心他,便扬起笑,道:“仙人放心好了,做鬼我命可硬了。”
不知为何,这书生单纯模样,像极了当初,少时的自己,卿无言喉咙滚动,瞥开眼,入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