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江景淮,他在南方待了一个春天。第二年他从夏天留到秋天。
第三年一到春天,江景淮早早就来了。黎安本以为,他们总算能一起度过一个四季,没想到冬日未至,又要分别。
江景淮接了一封他师父来的急信。黎安看过信上的内容,也高兴了一瞬,但更多的是不舍。
她有些怄气,把踏雪偷偷藏进别处的马厩,骗江景淮说,踏雪跑掉了。
江景淮煞有介事:“这可难办了,没有踏雪一时半会就回不去了。”
但他不问也不去找,只是把回北方的日期往后拖了拖。
黎安良心发现,无耻于自己的幼稚行径,冲动之后,还是把踏雪牵了回来。
“你把踏雪找回来啦?”江景淮摸摸黎安的头。
黎安有气无力地垂头答道:“是它不忍心你丢下凤凰谷不管,自己跑回来的。”
“踏雪倒是比我还有责任感。”
这几天,他能感到黎安低落的情绪,连练剑都提不起精神。
江景淮握着她的肩膀:“安安,对于凤凰谷来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他和黎安一样,只是一个醉心于剑术,渴望走南闯北,以剑平九州的修道者。凤凰谷谷主的名号,对他来说并非荣誉,而是束缚。
“父母早逝,我年纪轻轻就坐上家主位。我不擅长处理宗门内外的事务,无论是我的弟弟、师父长老、同门,都比我强得多。”
他望着城外的方向:“当初为什么选了我呢?相比之下,江陆是才是那个更合适的人。”
黎安心知肚明:“因为你是剑修,还是难得的剑修。”
九州强者为尊,而剑修是其中翘楚。大小宗门里,弟子修的道虽各有不同,但掌权的十有八九都是剑修,更何况凤凰谷这么一个庞大的体系。
“凤凰谷在明面上需要一个剑修,才能显示它的正统,它的合群。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原来江景淮也不开心啊。黎安打岔,摆弄着他的手指,试图缓和一下氛围。
“你们大宗门还真是复杂,所以你明面上是谷主,其实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唔,……的吉祥物,江景淮!不许掐我脸!”
江景淮立马放下手,举过肩膀,表示不会再动了。
他也像小孩子闹脾气:“这次回去事关江陆的婚事。顺利的话,我就能把江陆扶上去。你不喜欢去北方,我就搬到这里来,再也不回去了!”
黎安其实已经自我调理好了,只是假装要闹他:“我才不信你。我们认识的第一年,你也说答应我答应我,后面天不亮就走了!”
江景淮委屈:“对不起,但我第二年不是一到夏天就回来了?”
黎安转过身不看他:“今年都第三年了!谁知道你走了还回不回来。”
江景淮想了想,拔出他的星河剑,再随手撕下布条胡乱包裹住,把剑鞘递给黎安。
“呐,押给你,”他握在手里的剑不满地发出两声嗡鸣。
“你也知道这剑凶得很,又挑剔得紧,一刻找不到剑鞘,它疯起来就要见血的。”
出鞘的星河剑果然有些躁动,但江景淮还能稳稳地控住它。黎安自然知道这是真话,她每天都能尝到这剑的滋味。
但她还是不接,只扭头到一边。
江景淮凑近一步,用鼻子亲昵地蹭着她的鬓角,从背后抱着黎安不动了。
佯装生气反倒越来越气了。黎安心想,这次再怎么僵持,她也不肯让步了。
但突然感到发间有点湿润。
“都怪你!你每次都这样,我走也走不了……”江景淮吸吸鼻子,控诉道,“也不许转头!”
哪里还有什么剑道天才的样子呢。只是一只有时候爱咬人,有时候又很委屈的大狗。
“幼稚死了!”黎安受不了他这套,一把抢过剑鞘,挣脱出江景淮的怀抱。
她解开了在腰间的吊坠,小心系在江景淮的脖子上。
江景淮吓得后退好几步:“给我做什么。这是要一别两宽了?”
吊坠的触感很温润,主人平日也很爱惜。
黎安打了他一下:“再过一两月你不回来,我可要杀去凤凰谷取回来的。”
江景淮这才乖乖站着任她摆弄,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
戴了这么久,她也舍不得:“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黎安会想到以后会有这么一天吗?
江陆如愿坐上了谷主的位置。但江景淮,甚至没能跟她度过一个完整的冬季。
不能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