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轻纱幕帘,男子的面容看得不算真切。他斜斜倚在竹塌上,轻握一只釉色茶盏。薄雾氤氲,满室茶香。
“上官睿,上官瑾,快来见过江前辈。”稍为年长的一人在前面开口。
他碰巧解答了黎安内心的疑惑:“江前辈也来此处喝茶,真是缘分!以后我们若是进了凤凰谷,还望前辈多多照拂。”
江前辈?那岂不是凤凰谷谷主江陆!还没到凤凰谷新弟子大选,现在遇到江陆,必须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上官睿激动起来,大步上前:“原来是江前辈!久仰久仰!在下上官睿,修剑,家住……”
上官睿说了一通,却发现江陆根本没在听,视线不偏不倚地望向他身后。
黎安施施然起身。
她珠光宝气的形象又再一次闪瞎了众人的眼。
“江前辈。”黎安轻轻瞥了一眼江陆的手臂,面纱没遮盖住她弯弯的眉眼。
“久仰。”
同样一句话,江陆却从她的口中听出些弯弯绕绕来。
众人也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上官睿,也许是想到了刚刚路上听到的那句,耸人听闻的——“好嫁人”的言论。
更可怕的是,进了这厢房只顾喝茶,对其他人的恭维奉承丝毫不搭理的江前辈,好像真被勾起了一点兴致。
“上官瑾……”江陆轻敲桌沿,仿佛在确认自己之前是否听过这个名字。
问道:“你修什么的?”
完了完了。上官睿在内心里开始祈祷。
对于上官瑾用美色吸引江前辈一事,上官睿感到十分不忿。
但他更害怕上官瑾说出那句,“什么都不修”,让整个上官家的人,都跟着她一起打上花瓶的标签。
上官睿绝望地看向周围。却发现以他们这群人的姿色,好像只有她能当上花瓶。
“我?”黎安笑意更深,在纱帘前站定。
一只素手轻挑纱帘,它的主人却不进来。金质扳指与白瓷相触,发出清越的声响。
黎安为他重新斟满了茶,再特意把茶杯推到他受伤的手臂前。
光斑透过雕花窗,落入琥珀色的茶汤,随着醒好的茶叶舒展。盏沿触及江陆指边。
隔着纱帘和她的面纱,江陆看着她的唇,轻笑着吐出几字:“江前辈不妨猜猜。”
呼,还好她没说,上官睿松了一口气。
嘶,这是什么话,众人都吸了一口气。
上官睿看众人一副对上官瑾肃然起敬的表情,心里也平衡了些。
江陆摩挲着茶杯边缘,并不开口。
他和上官家的旁系从不来往,和上官瑾应该也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原本待在门外的凤一神色慌张,快步走来:“主子!府里……”
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这情态,众人纷纷低声交谈。
只有两个人神色淡然,分别是江陆和黎安。作为屋子里难得的知情人,两人怕是心里都在想,终于找到了。
掀起的轻纱擦过黎安的裙摆。
“府里有事,失陪。”
江陆说完,又停下了脚步。心生一计,这不就能给上官府添上乱了吗。
“既然你们都是上官家的人,”江陆看着不明所以的众人,视线最后落在黎安身上,“不如同去。”
*
一个面生的小管事擦着汗,在上官府门口翘首以盼。
本来是用不到他的,可府里的顶梁柱上官管事,一得知家主的噩耗,直挺挺晕了过去。
死马当活马医,只好让他来顶替一下位置。
千盼万盼,江陆终于出现在视线内,后面却跟着五六个神情茫然的少年。
小管事的神情同样茫然:“江谷主?这是?”
“这几位不都是上官府的表亲?我们谷主在城内偶然遇到,闲谈几句,正巧一同过来了。”凤一答道。
“可这……”小管事一阵心焦。
就算自家小姐没有特意嘱咐,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此等大事不宜声张。
但他不如上官管事那般经验丰富,也不知此时应当如何处理,只好结结巴巴地说:
“江谷主请,小姐在正厅。呃,这几位,不如先稍作歇息……”
更加茫然的众人被安置在小花厅内,还被委婉劝告不可随意走动,只需等待上官盈发话。
小管事急匆匆离开。
上官睿忍不住低声问:“上官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起来好像不简单,”一人接话,继续说,“这一路走过来,府里的氛围也很奇怪。”
“一定是什么大事!江陆和上官盈都从凤凰谷过来了。”
正是管不住心思管不住嘴的年纪,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瑾姐姐,你猜,出什么事了。”上官睿凑到边上,戳了戳泰然自若的黎安,“什么人干的?”
面对威压甚重的江谷主也面不改色,面对情况复杂的上官府也禁得住好奇。
上官睿感叹道,虽然她什么都不修,但在心态上绝对有过人之处。上官家主果真独居慧眼啊。
“我哪知道。”
黎安对这傻大个印象还不错。于是她面露怜惜地补充了几句:
“你知道行走江湖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上官睿洗耳恭听:“什么什么?”
黎安微笑:“再瞎打听,容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