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是他授意卖的,他本意想顺藤摸瓜,弄清那群人买书目的,但不想此举,竟牵连沈瑶。
所以,他要保她。
一向以仁爱示人的魏洛,这次非要与官员硬碰硬,他走上堂首坐下,语气强硬道:“孤近来身子不适,太医说见不得血腥,此事孤既管,那便依言行事,只罚银,免杖刑。”
魏洛一锤定音。
话语甫一落地,场内几人面色顿变:
知晓内情的刘恒,瞪大眼睛:殿下色令智昏,没救了!
其余三人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太子还没当上皇帝,就如此专制,将来还得了?
于是,新一轮劝谏来临。
“……”
魏洛:免杖刑~
“……”
魏洛:免杖刑~
“……”
魏洛:还是免杖刑~
唇枪舌剑,双方剑拔弩张,原本君臣有礼的殿内,空气中已充满浓浓火药味,只待一点火花,便会“砰”一声爆炸。
眼看两边越辩越凶,大有“掀桌”之势,刘恒遂找个间隙,插话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商量着来。”
几人抬眼,都看着他。
刘恒擦擦额上汗珠,接着道:“要不把那些掌柜叫来问问话,再做决定?”
眼下,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于是几人采纳刘恒意见,也顺势歇歇,喘口气。
转眼间,宽阔的大堂乌压压挤满人,让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显稀薄。
魏洛并几位长官站着,十五个掌柜并排跪在地上,低头沉默。
刘恒心里打着鼓儿,殿下皆因沈瑶,才与他们僵持不下,若让沈瑶免杖刑,事情便可迎刃而解,遂明知故问:“怎么还有个女人?”
沈瑶闻言,抬眸看向他,见他一只手揉着肚子,还对她眨着眼,一时脑袋有些迷惑,这是何意?
不待她回答,兵马司指挥肖阳瞥一眼,接话道:“女掌柜呗,不法书贩不分男女,都得挨五十大板。”
肖阳嗓音浑厚,一出口整间屋子回音绕梁,沈瑶顿时抖上三抖。
糟糕,要挨板子?
沈瑶偏头看向魏洛,魏洛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得紧,与她对视时,眼神还微微回避。
她又扫向一旁的刘恒,见他又拍着肚子,说道:“女子身弱,日后还要怀孕生子,如何受得五十板子……”
等下,怀孕!
心念电转间,沈瑶恍然大悟,顿解其意。
于是趁着几人辩论间,沈瑶将手抬起,喊道:“各位大人,我有话要说。”声音嘹亮。
室内一时沉寂,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她,包括与她一起被抓的掌柜们。
沈瑶转转眼珠子,浅浅一笑。
上面已有人问道:“你有何话?”
沈瑶跪在地上,闻言往前爬几步,重重叹口气,状若悔恨之意,道:“售卖禁书,我已知错,也愿意挨板子受罚。只是能不能先记下,等八个月后再受罚?”
“为何?”
已有嘀嘀咕咕声响起。
沈瑶低下头,一只手揉着小腹,楚楚可怜道:“实不相瞒,我已怀胎两月!”
魏洛:“……!!!”
他脑袋一懵,看向沈瑶的目光倏忽变得复杂。
其他人也是一懵,看向她的目光各异,有惊讶,有同情,更多的是质疑。
只有刘恒会心一笑,问:“你说你怀孕了?”
沈瑶重重点头,语气坚定道:“大夫说两月有余,正是不稳定时期。正是为这个孩子,我才鬼迷心窍,想卖书攒钱,将来给孩子娶媳妇。大人,我真的知错,只是孩子无辜,能不能等我生下他,再行责罚。”
说着便流下泪来。
沈瑶也不是一味逃脱责罚,而是这具身体实在无法承受。
一个多月前,五十鞭刑就让原主魂归西天,此时若再五十杖刑,绝对命丧黄泉。
而她也耍个小聪明,没说花钱免罚,而是推迟受罚时间,八个月后,鬼还记得杖罚。
她话一出,就有人道:“先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一刻钟后,东宫的宦官引着一名大夫过来,大夫把脉后沉吟道:“确实有孕,已有两月。”
沈瑶松口气。
魏洛登时便道:“律法规定,孕者不刑,她免刑,只罚钱。”
这次魏洛意见,没人再反驳,晋郎中道:“律法有尺度,但亦有温度。她既怀孕,且认错态度诚恳,遂免她杖刑。”
有人表态,就有人跟随,肖阳也点头,“就事论事,我也赞同免刑。”
四个人,三人都同意免刑,只余最后一人,沈瑶心跳蓦地加快。
“我也赞同。”
心口大石头落地,沈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有人举手发言,“大人,我也有话要说。”
一名掌柜有样学样,捂着心口,叫道:“小人体质特殊,亦无法受杖刑。”
“怎么你也怀孕了?”
满堂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