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有女生往我画具盒里塞刀片。”他忽然开口,镊子夹着的X光片梧桐叶掉在调色盘里,“说是‘校霸的画不该有透明人的影子’。”颜料在叶片边缘晕开,恰好遮住肺部阴影的位置,陈普看见他腕骨的痣在颤抖,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暴雨突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照亮画柜里的十七幅画。每幅画的糖纸船帆上,“CP”两个字母都被雨水洗得发亮,像极了李叶在文化节装置里藏的月光。而画架旁的陶罐里,新插的梧桐叶上挂着水珠,每片叶子背面都用银线绣着字——她昨天在登记本上偷偷画的小太阳,此刻正悬在叶尖,像要滴下光来。
“这个给你。”李叶从画柜深处摸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用桐油画着艘糖纸船,船帆上的“CP”被雨水浸得发毛。打开的瞬间,陈普看见里面躺着支变形的绿色彩铅,笔杆上的齿痕比她那支更深,旁边压着张泛黄的处方单——药名栏被涂改成“青铜色颜料”,日期正是他父亲去世那天。
“他走之前把我的画全烧了,”李叶的指尖划过彩铅笔杆,“除了这支。说‘画画的手不该拿手术刀’,可我现在只想用它画透光的窗。”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陈普看见画柜的玻璃上用口红写着“透明人不配拥有光”,而李叶父亲的旧毛笔滚落在地,笔杆上的漆皮剥落处,露出和她登记本扉页相同的励志短句——那是母亲多年前抄在课本里的字迹。
两人交握的掌心突然漫过温热的液体。陈普低头看见李叶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绿色胶带缠成的叶脉往下滴,在碎杯底的“CP”刻痕里积成小洼。“笨蛋!”她慌忙去翻急救包,却听见他轻声笑了,喉结擦过她发顶:“你看,血珠在裂缝里会变成光。”
月光突然大亮,透过画柜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梧桐叶的影子。陈普看见李叶腕上的蓝丝带不知何时松了,线头垂在她掌心,像极了初中时绑在自行车把上的那根。而铁皮盒里的处方单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炭笔字:“第17棵梧桐树的邮政编码是——你的心跳声。”字迹被雨水洇过多次,却在台灯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