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手持火焰弯刀的赤焰卫头领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沛然巨力顺着刀身狂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那柄燃烧的弯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竟脱手飞出,旋转着砸向远处的人群,引起一片惨叫。
而陈锈笙则借着这股巨大的反冲之力,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根冰冷的赤红石柱上,
“噗——!” 一大口鲜血从陈锈笙口中狂喷而出,他顺着石柱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死死攥着玉髓的右手焦黑一片,皮肉翻卷,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意识瞬间模糊。
“走!” 卢亦晓一声断喝,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至陈锈笙身边,一把将他抄起,扛在肩上,同时,另一只手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不远处李沉燕脱手的墨玉长剑摄入掌中。
李沉燕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挣扎着爬起,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凭着本能,踉跄着跟上卢亦晓。
“拦住他们!”
“夺回圣物!”
整个遗殿彻底炸开了锅,赤焰卫的怒吼、狂信徒的尖叫、兵刃的铿锵声混杂成一片死亡的喧嚣,无数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卢亦晓扛着昏迷的陈锈笙,手中墨玉长剑化作一道守护的流光,精准地点开刺来的长矛,格挡劈来的弯刀。他身法飘忽如烟,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移动都妙到毫巅,避开致命的攻击,将涌来的追兵引向混乱的人群,制造更大的阻碍。
李沉燕紧随其后,左臂无力地垂着,仅靠右手捡起地上不知谁掉落的一柄弯刀,胡乱挥舞着格挡,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伤口鲜血狂涌。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只剩下卢亦晓那在混乱中依旧沉稳挺直的背影,以及肩上陈锈笙那只焦黑、却依旧死死攥着赤红玉髓的手。
三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狂怒的人潮和刀锋中艰难穿行,朝着遗殿那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正门亡命冲去,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追兵和漫天飞舞的兵刃寒光。
就在即将冲出殿门的刹那!
一道阴冷、粘稠、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混乱的人群中骤然锁定李沉燕!
“李沉燕!留下玉髓!”
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厉喝,一道乌光,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无声无息,带着冻结灵魂的阴毒死气,如同来自九幽的索命符,直射李沉燕的心口。是淬毒的弩箭!玄煞盟的“沙蝎子”!他们竟也混入了祭典,在此刻发动了致命的偷袭。
李沉燕心神剧震,他此刻状态极差,根本无力闪避这阴毒的一箭,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可——
伏在卢亦晓肩上的陈锈笙,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被剧痛和灼热烧灼出的、近乎疯狂的赤红。他那只完好的、没有握着玉髓的左手,如同垂死野兽的本能,猛地从卢亦晓肩上探出,狠狠推向李沉燕。
巨大的力道将李沉燕猛地推向一旁。
“噗嗤!”
那支阴毒的弩箭,狠狠钉入了陈锈笙推人的左臂,乌黑的血液瞬间飙射而出。
“呃……” 陈锈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再次陷入昏迷。
“陈锈笙!” 李沉燕目眦欲裂,
“走!” 卢亦晓厉喝一声,扛着陈锈笙,手中墨玉长剑猛地向后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暂时逼退追兵,率先冲出混乱的殿门,没入外面更加混乱的街道,
李沉燕强忍悲痛和眩晕,连滚带爬地跟上。
赤焰城彻底沸腾了,刺耳的警报声如同鬼哭狼嚎般响彻全城。街道上人群惊恐奔逃,黑红相间的赤焰卫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方向涌出,封锁街道,挨家挨户地搜索。空中甚至出现了骑着巨大秃鹫、手持劲弩的空中骑兵。
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在狭窄肮脏的巷道里亡命穿梭。卢亦晓扛着陈锈笙,身法依旧迅捷,但呼吸已明显粗重。李沉燕踉跄着跟在后面,左肩的鲜血不断滴落,在赤红色的沙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身后追兵的呼喝声、沉重的脚步声、秃鹫的尖啸声越来越近。
“这边!” 卢亦晓猛地拐入一条更加狭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堵高耸的、布满苔藓和污渍的土墙。
绝路。
追兵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秃鹫的阴影在头顶盘旋!
卢亦晓将昏迷的陈锈笙轻轻放在墙角,猛地转身,面向胡同入口。他月白的旧衫在混乱中沾染了血污和尘土,但此刻,他挺直了脊梁,深邃的眼眸中再无平日的温润平和,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圣的肃杀与决绝。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山岳般沉凝浩瀚的气息,从他看似清癯的身体内轰然爆发。
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虚握,仿佛托着无形的玉杵;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凝练如实质的碧绿光华,那光华流转,隐隐形成一个极其玄奥的符文印记。
“悬壶……镇岳!”
随着一声低沉却仿佛蕴含天地之威的轻叱,卢亦晓双手猛地向地面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岳凭空降临。地面剧烈震颤,两侧低矮的土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缝瞬间蔓延,扑入胡同的数名赤焰卫和两名玄煞盟杀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闷哼声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连空中盘旋的秃鹫都被这股恐怖的气场惊得尖啸着拔高。
整个狭窄的胡同,仿佛被瞬间凝固!追击的浪潮被这惊天一击硬生生扼住。
就在这争取到的瞬息之间!
卢亦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猛地回身,一把抄起墙角昏迷的陈锈笙,同时对几乎脱力的李沉燕低吼:“墙后!跳!”
李沉燕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跟着卢亦晓,朝着那堵看似绝路的、布满裂缝的高墙,亡命撞去。
“轰隆!”
早已被“悬壶镇岳”震得酥松的土墙,在两人合力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墙后,竟是一条浑浊湍急、散发着恶臭的地下污水渠,渠水乌黑粘稠,翻滚着不明的秽物。
没有半分犹豫,卢亦晓扛着陈锈笙,率先跃入那恶臭扑鼻的污浊水流中。李沉燕紧随其后,冰冷的、带着刺鼻恶臭的污水瞬间将他淹没。
追兵的怒吼和秃鹫的尖啸被抛在身后。污浊的水流裹挟着三人,冲向下水道深处无边的黑暗。李沉燕在冰冷恶臭中沉浮,意识渐渐模糊,只感觉腰间那块玄机令冰冷的棱角,和紧握在陈锈笙焦黑手掌中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灼热的赤红玉髓,是这黑暗污秽中唯一真实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冲出了排污口,卷入了一条更加宽阔、但依旧浑浊的河流。
李沉燕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河腥味的空气。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环顾四周,赤焰城那狰狞的城墙轮廓,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起伏的荒丘之后。河边是稀疏的芦苇和枯黄的野草。
卢亦晓正将昏迷的陈锈笙拖上泥泞的河岸。他月白的旧衫早已污秽不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嘴角的血迹未干,显然强行发动“悬壶镇岳”的反噬极其严重。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陈锈笙左臂上那支淬毒的弩箭和焦黑的右手,眉头紧锁。
李沉燕踉跄着爬上岸,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他看着昏迷中依旧死死攥着那块赤红玉髓的陈锈笙,看着他那焦黑翻卷的手掌和乌黑发紫的伤口,又看向远处那座如同赤色伤疤般烙印在大地上的城池。
劫后余生。
但代价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