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序南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
“滴答——滴答——”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持续着,节奏越来越快,渐渐演变成连绵不断的流水声。
“什么鬼...”林序南挣扎着睁开眼,赤脚踩在地板上的瞬间,冰凉的水漫过脚背,让他彻底清醒了。
“我的天!”
他啪地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睡意一扫而空。客厅已经变成了浅水塘,水正从卫生间的门缝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林序南冲进卫生间,发现水管连接处正在喷泉般往外冒水。
十分钟后,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楼道里,手里抓着手机、钱包和相机还有袖扣——这是他抢救出来的全部家当。楼下房东太太正用尖锐的嗓音对着电话那头的维修工大喊大叫。
“至少要两天才能修好!”挂断电话后,房东太太上下打量着落汤鸡般的林序南,"你这段时间找别处住吧。"
林序南抹了把脸上的水,大脑飞速运转。酒店?太贵。锦程也出差了…
“我打电话问问。”他对房东说,手指已经自动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四声才被接起,季敬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林序南?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公寓水管爆了,”林序南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恳求,“所有东西都泡在水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地址发我。”季敬禹简短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公寓楼下。季敬禹摇下车窗,他穿着随意套上的深灰色毛衣,头发有些凌乱,在街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上车。”他说,目光扫过林序南湿漉漉的头发和怀里抱着的相机。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气。林序南系安全带时,水珠从他的发梢滴到真皮座椅上。
“对不起,把你的车弄湿了。”他小声说。
季敬禹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眉头微微皱着,“相机没事吧?”
林序南摇摇头,小心地擦拭着相机机身。季敬禹的车里放着低沉的爵士乐,钢琴声像雨滴一样轻轻敲打着他的神经。
车子驶入一个林序南从未去过的高档小区,穿过静谧的林荫道,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联排别墅前。季敬禹的房子是尽端户,三面落地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进来吧。”季敬禹用指纹开了锁,“客房在二楼右转。”
林序南跟着他走进门厅,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简约而精致的室内空间——灰白主色调,几件现代艺术品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墙面上,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一尘不染。
“浴室在那边,”季敬禹指了指,“有新的洗漱用品。衣服…”他上下打量了林序南一眼,"我的你应该能穿。"
林序南站在宽敞的客厅中央,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浑身滴水地站在季敬禹的私人领地上。这个认知让他的耳根发热。“谢谢,我明天一早就去找酒店...”
“住下吧。”季敬禹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柔和,“客房一直空着。”
浴室里,他站在花洒下,让热水冲走身上的寒意和尴尬。架子上整齐排列着高级洗护用品,全都是冷淡的木质香调,和季敬禹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擦干身体后,林序南发现门外已经放好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棉质T恤和休闲裤,明显是季敬禹的尺寸。他穿上后,袖子长了半截,裤脚也拖在地上。
“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对着镜子嘟囔,却忍不住把脸埋进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上面有淡淡的雪松香气,是季敬禹的味道。
客房布置简约但舒适。林序南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本以为会辗转难眠,却不想几乎立刻坠入了梦乡。
“砰!”
一声巨响将林序南从噩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拍打着玻璃。刚才的巨响原来是风吹倒了露台上的花盆。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水杯。这个噩梦他太熟悉了——黑暗的暗房,冲洗不出来的底片,还有永远看不清脸的评审团成员...
“睡不着?”
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季敬禹靠在门框上,穿着深蓝色睡袍,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暖黄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比白天柔和许多,额前的碎发随意地垂着。
“抱歉吵醒你了。”林序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是...做了个噩梦。”
季敬禹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安神茶。”他简短地解释。
林序南小心地接过,热气氤氲中闻到甘菊和蜂蜜的甜香。“谢谢。”
季敬禹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这个随意的姿态让林序南惊讶——在办公室,他从来都是正襟危坐。“经常做噩梦?”他问。
“只有压力大的时候。”林序南抿了一口茶,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大学时第一次摄影展前夜,我梦见所有照片都变成了白纸。”
季敬禹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第一次独立采访前,吐了三次。”
“真的?”林序南瞪大眼睛,无法想象完美主义的季敬禹也会有这种经历。
“在洗手间躲了半小时,直到我导师来敲门。”季敬禹的目光落在远处,“他说,害怕证明你在乎。”
窗外雨声渐小,室内的氛围却变得温暖起来。林序南发现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敬禹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都显得格外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