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结束后的第三天,林序南站在季敬禹家厨房里,机械地切着香菇。刀锋撞击砧板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脆。窗外,秋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自从那次拍摄后,他与季敬禹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回避。Claire的名字像一个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
“需要帮忙吗?”
季敬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序南手一抖,刀锋差点划到手指。他转身,发现季敬禹靠在门框上,穿着居家服,头发微微蓬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这几天他似乎也没睡好。
“不用,快好了。”林序南转回去继续切菜,“你去休息吧。”
季敬禹没有离开,而是走进厨房,从橱柜里取出两个碗。“Claire不是我女朋友。”他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序南的刀停在半空,心跳骤然加速。“我...我没问这个。”
“但你在想。”季敬禹将碗放在料理台上,“我们在巴黎时交往过,早就分手了。这次她回国是为了环保品牌合作,纯粹工作关系。”
林序南慢慢放下刀,不敢转身。料理台的灯光在他眼前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你不用向我解释。”
“我想解释。”季敬禹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不希望你误会。”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序南心里某个上锁的抽屉。他转过身,发现季敬禹就站在一步之遥,目光坦率得几乎灼人。
”为什么?”这个词脱口而出,林序南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冒昧。
季敬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林序南肩头拈下一片香菇碎屑。“因为你很重要。”他轻声说,然后转身去拿筷子,仿佛刚才那句话再平常不过。
晚餐时,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某种密码。林序南小口喝着汤,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季敬禹那句“你很重要”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每个音节都让他心跳失速。
“拍摄的照片,”季敬禹打破沉默,“客户很满意。特别是那组Claire靠在树下的,他们说捕捉到了.脆弱与力量的平衡’。”
林序南点点头,想起那天透过镜头看到的画面——Claire确实是个出色的模特,能将设计师的理念完美呈现。即使带着醋意,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她很有才华。”他谨慎地评价。
“嗯。”季敬禹舀了一勺汤,“但她不适合我。太像了。”
“像什么?”
“像我自己。”季敬禹放下勺子,“我们都太执着于完美,太害怕失控。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林序南第一次听季敬禹这样剖析自己的感情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窗外的雨声填补了沉默。
“那些安眠药...”林序南最终鼓起勇气问道,是因为工作压力吗?”
季敬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与雨声奇妙地同步。“部分是。”他停顿了一下,“我有轻度抑郁,断断续续好几年了。”
这个坦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落在林序南心上。他一直以为季敬禹是那种无懈可击的人——事业有成,情绪稳定,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轻声问。
“巴黎。”季敬禹的目光落在远处,“我在那里读研时,导师是个完美主义者。有一次,我花了三个月准备的论文被他当场撕碎,说‘不够好’。”他苦笑一下,“那晚我第一次吞了半瓶安眠药。”
林序南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无法想象那个骄傲的季敬禹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
“后来?”
“后来我被室友送医洗胃。”季敬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导师来医院看我,说‘真正的艺术家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直面自己的不完美’。”
雨声渐大,厨房的灯光在季敬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林序南突然很想伸手触碰他,确认这个愿意展示脆弱面的季敬禹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你现在...”
“好多了。”季敬禹站起身收拾碗筷,“只要按时吃药,控制工作强度,基本不影响生活。”他停顿了一下,“除了偶尔失眠。”
林序南想起那些深夜,他起来喝水时看到季敬禹书房亮着的灯。原来那不是加班,而是失眠。
“我可以帮你。”他脱口而出,:我妈妈她有些自然疗法对失眠很有效。”
季敬禹挑眉:“比如?”
“薰衣草茶,冥想音乐,还有...”林序南突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抱歉,我不该多管闲事。”
“不,”季敬禹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我很感激。”
当晚,林序南翻箱倒柜找出母亲给他的安神茶配方,冒雨跑到药店买了薰衣草、洋甘菊和缬草根。回到厨房,他按照记忆中的比例调配,小心地将混合好的花草茶装进棉布袋。
正准备烧水时,他听到书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推门一看,季敬禹正站在梯子上,试图取下高处的文件盒,身形微微摇晃。
“小心!”林序南冲过去扶住梯子。
季敬禹低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担心我摔下来?”
近距离看,林序南才发现季敬禹的眼睛在灯光下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深褐色的纹路,像上好的黑咖啡中透出的琥珀色。他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脆弱而美丽。
“我...我煮了茶”林序南退后一步,突然口干舌燥,“有助于睡眠的。”
季敬禹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谢谢。”他接过林序南手中的茶包,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腕,引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还有这个。”林序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声波助眠仪,我大学时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