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高台之上,气氛微妙。各族族长、长老们围坐,目光看似聚焦于下方激烈的比武,实则暗流涌动,心思各异。角落里,杯盏交错间,压抑的议论声与各色目光交织。
“呵,有趣。”身着华服、气质慵懒邪魅的狐族公子,轻摇扇子,狭长的凤眼饶有兴致地落在第七擂台那道清冷的青色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般心性,这般手段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仅是练气圆满?碧渊谷主,倒是藏得深呐。”
他身边一位心腹低声传音:“五公子,您是怀疑那关于蛟族后裔的传闻?”
“或许吧。”狐五公子不置可否,只是眼神更亮了几分,低语,“这般风骨,若真是凡根,岂不可惜?得找个机会,亲自‘验一验’才行。”
就在此刻,第七擂台胜负已分!碧青那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击,不仅震慑了全场,也让高台上的气氛瞬间沸腾!
“好!!!” 狐五公子猛地合拢折扇,竟是第一个起身喝彩,毫不掩饰眼底的激赏与兴奋,“漂亮!碧族长!你这位小女儿当真是璞玉浑金,深藏不露!以弱胜强,智计百出,最后那一击更是,惊才绝艳!令人叹为观止!”
“五公子谬赞了。”碧渊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笑容,心中却暗自得意,口中依旧谦逊道,“小女不过是侥幸。野虓那孩子太过轻敌,灵力凝聚亦有瑕疵,这才被青儿抓住了破绽,引爆了灵力反噬自身。说到底,还是运气占了上风,当不得‘惊才绝艳’四字。” 他嘴上说着运气,眼角的得意却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女儿的胜利完全在他的意料和掌控之中。
“谁料最后关头,小青竟使出爆步,连体修技法都驾轻就熟,这小姑娘当真是才华横溢,堪称全才!”身旁几位族长啧啧称奇,望向碧青的目光中,敬佩与欣赏悄然流露。
赞叹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对野猪林的嘲讽,如潮水般涌来。
“啧啧,野族长这儿子…可惜了啊,筑基九阶,竟栽在一个练气手里。”
“可不是嘛,上次就缺席失了机缘,今年又这般,野猪林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我看啊,这祖地的大门,往后对野猪林怕是难开喽。”
野猪林族长脸色骤沉,阴云密布。那些似笑非笑的眼神如刀锋般刺入他的自尊,怒火在胸中翻腾。他紧握酒杯,指节泛白,杯缘不堪重负,裂出一道细缝。
他猛灌一口,将酒一饮而尽,起身时挤出一抹僵硬的笑:“犬子无能,让各位见笑了。”言罢,转身匆匆离席,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碧渊稳坐主位,对野丰的离去视若无睹,心中却冷笑一声。耳边恭维声不绝,他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口中却连连谦辞:“不过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灵力聚于喉间,声如洪钟,响彻比武场:“十人胜者已定,比武至此落幕!第一擂台,八方鹰族方羽,筑基九阶!第二擂台,化深鹿族鹿悠,筑基八阶!第三擂台,云中虎族虎啸,筑基九阶!第四擂台,蛇影谷徐霖……第七擂台,蛇影谷碧青,练气圆满!……”每一个名字念出,皆引来观众席上雷鸣般的欢呼。
“以上十人,获准入祖地!”
欢呼声中,台上老猴妖跳完祭祀之舞,幽深的目光凝视被侍女抱离的碧青,片刻后,无言地移开视线。
此刻,旭日初升,金光洒遍大地,新一天悄然拉开帷幕。比武大典告终,化形仪式接踵而至,后续活动纷繁展开,但这一切与碧青无关。她满身伤痕,昏迷不醒,已被紧急送往医治。
“狐五公子,您觉得小女如何?”碧渊侧身靠近狐公子,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轻声试探。
“碧渊谷主,你可知道剑仙之名?” 狐五公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似轻松地微微摇着扇子,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抛出了一个问题。
碧渊闻言一愣,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五公子说笑了!剑仙威名,震古烁今,九霄之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可是万载以来唯一飞升的仙人,更是终结魔劫、拯救苍生的盖世英雄!说来惭愧,我蛇影谷这方小小的祖地,据传便是当年剑仙遗落的一片神剑碎片所化。区区碎片便有如此神异,仙人之能,实非我等凡俗所能揣测。”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反问道,“只是不知五公子为何突然提及剑仙?莫非此事与小女有关?”
“哦?你这祖地竟与她有关?倒是有趣。” 狐五公子眉毛微挑,眼底精光一闪,心中暗道:“果然,那一剑绝非偶然,只是在场这些蠢货,竟无一人认出那剑法的来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悠然道:“那你可知,当年剑仙舍身封印魔君后,并未真正消逝,而是立下宏愿,以轮回之身,世代镇守九霄,直至魔患彻底根除。每一次魔劫将至,剑仙转世便会应运而生。”
狐五公子缓缓踱步,目光投向远方天际,似乎对那些正在进行的化形仪式毫无兴趣,“算算时日,距离上一次剑仙现世,也近千年了。而最近,中州那几位坐观天象的老家伙似乎有所感应,言称魔星异动,恐怕新一任的剑仙转世,已然降临。”
“剑仙转世?” 碧渊闻言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急忙压低声音,运用灵力传音道,“难道说,五公子你怀疑青儿她”
五公子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碧谷主,青小姐确实天赋异禀,不同凡响,但绝无可能是剑仙转世。剑仙前几代的转世之身皆是人类,且有传言说她对妖族不太青睐。况且,剑仙转世之身又怎会是凡灵根呢?无论在哪一世,剑仙转世都天生便通晓剑意,无需后天修炼。”
五公子轻轻笑着,继续说道:“只是我对青姑娘确实有些兴趣罢了。虽为凡灵根,却在符咒、术法、剑术、体术等方面都有涉猎,且能将这些技艺相互结合,竟能击败筑基九阶的对手,实在是颇有意思。不过,天赋虽佳,与那几位天赋异禀的怪物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只是我狐族确实对她的符术造诣颇为看重。贵谷也清楚,我们一直与人类的沙海王朝长期对峙,近年来摩擦更是频繁不断。即便以我们狐族的实力,想要找到一个精通符术的人,也并非易事。而如今魔族即将入侵,剑仙转世在即,天下怕是有大事发生,像她这样懂符咒和术法的妖族,更是弥足珍贵。”
狐五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碧渊,心中却在飞速盘算:“那一剑,绝非寻常!与当年卷宗记载中,柳飞霜早年所用剑招的意境极为相似!这个碧青,就算不是剑仙转世,也定然与剑仙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若是真的,那剑仙转世的消息可比一只小小的蛟族大多了,看来我势必要亲自打探一下了。”
“好说好说!一切都好商量!”
碧渊轻轻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之放松下来,“看来这小废物确实是得到了狐五公子的兴趣,能不能傍上这条大腿,就看她之后的造化了。”碧渊如此想着,
“这小废物的血脉我们研究了数十年都毫无结果,现在留在谷里也只会丢人现眼罢了,但若是以她来攀上曲鸦族的高枝,倒也不失为一个对各方都好的结果,对长老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然而剑仙转世这样的消息,着实让他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难道魔族真的又要卷土重来了吗?上一次魔族入侵的时候,他还尚未出生,只是在儿时听上一任谷主零零散散地提及过一些。相传,那次魔族入侵之时,乌云如同巨大的帷幕,遮蔽了整片天空,数年之间,大地不见阳光,一片黑暗。魔族的大军无比强横,每个魔族战士都悍不畏死,他们的兵锋所向,直指魔君被封印的地方。当时,人类和妖族的各个部落宗门联合起来奋力抵抗,却根本无法阻挡魔族的进攻,局势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魔族大举入侵的关键时刻,那位剑仙转世不知从何处出现。
她手持长剑,仅一剑就仿佛斩破了天地之间的界限,重创了魔族大军。此后,她更是凭借着一己之力,与数名达到归一升仙境的魔族领袖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中,她斩杀了近半数的魔族首领,为人类联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使得人类联军最终得以击溃魔族,将他们重新驱赶出了九霄大陆。可是,在这场惨烈的战斗结束后,那位剑仙转世也身受重伤,不知所踪。传闻中,她击溃魔族后,觉得此世的心愿已经达成,便与世长辞,灵魂化作轮回,继续守护着这片大陆。
如今,持续千年的大陆又传来了魔族的消息,这个已经平静了近千年的世界,恐怕又要陷入混乱之中了。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满是混沌,仿佛时间与空间都被吞噬殆尽,失去了任何意义。
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仿佛从无尽的黑暗中渗透出来,对着碧青呢喃道:
“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呢?”
混沌的意识空间里,碧青缓缓睁开眼。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抹茫然,目光游移在四周的无垠虚空中。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吗?”她低声自语,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半透明的指尖闪烁着微光,点点星辰般的流光在指缝间轻盈游走,宛如夜空中坠落的碎星。
这片意识空间浩瀚无边,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幽渊,无始无终。然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细小的光点漂浮其间,仿佛银河被揉碎后洒落在墨色的池水中,时明时灭,闪烁不定。
碧青轻轻抬起手臂,动作轻缓却仿佛触动了某种隐秘的力量。刹那间,无数星辰随之共鸣,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这些光点沿着无形的轨迹彼此交织,勾勒出一张璀璨的光网,在黑暗中短暂地绽亮,宛如夜空中盛开的焰火,绚烂而转瞬即逝。
这一幕奇景让碧青不由得想起曾经学过的生物学知识——神经元突触的放电如同电流般跳跃,时隐时现,构成了人类的意识,也赋予了思考的能力。她凝视着这片光影交错的景象,心中泛起一丝惊叹。
就在光影闪烁的间隙,碧青忽然注意到,在这片意识空间的深处,有一处区域始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的一盏孤灯,恒久而温暖。
怀着好奇,她轻飘飘地朝那光亮的方向移去。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她终于停下脚步,一扇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门缝中透出明亮的光芒,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碧青好奇地伸出手,轻轻一推,门竟毫无阻力地应声而开。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身着一袭与碧青本体鳞片颜色相近的青色衣裙,样式古朴,却纤尘不染。她赤着双足,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落。
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那双与碧青别无二致的青色竖瞳,此刻却像蒙尘的古玉,空洞而冰冷,了无生气。当她的目光终于聚焦在碧青的意识体上时,才泛起一丝微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碧青彻底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隐藏的传承、强大的残念、甚至某种未知的危险……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景象。她下意识地,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那个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七年、却从未找到过答案的问题:
“……是你?”
这张脸,这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七年前,当她从冰冷的河水中醒来,第一次看到自己倒影时,便是这张稚嫩、精致,却又苍白,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死寂般冰冷的脸。
是这具身体的……原主!
“你……你一直都在?”碧青的意识体微微一颤,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释然,有警惕,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心虚。她一直以为原主的意识早已消散,或是与她的灵魂融合,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以这种形态,“存在”于这片意识的最深处。
“在?” 那个女孩声音响起,稚嫩的音色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不然呢?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外来者占据了我的身体,我就能得到安息?就能像那些真正死去的东西一样,魂归天地,彻底解脱吗?”
那小女孩声音陡然尖利,带着一种几乎要溢出的怨毒,声音刺耳得几乎要撕裂这片意识空间。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是你!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鸠占鹊巢!不仅抢了我的身体,还害得我连安安静静地‘死’都做不到!”
她身影骤然变得凝实了几分,一股冰冷刺骨的怨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七年了!整整七年!你用着我的身体,顶着我的名字,心安理得地活着!修炼着那些可笑又无用的人类把戏!你以为你打败了那头蠢猪很了不起吗?还不是废物!凡灵根的废物!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你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小碧青一步步的走近。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住碧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喂喂,这可是你的身体!”碧青有些恼了,反驳道,“天生的凡灵根,吃再多灵丹妙药也提升不了半分。我拼尽全力挣扎了这么久,才勉强有了点自保的能力。你一口一个废物地叫,不是在骂你自己吗?”她越说越气,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只为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却被原主这样贬低。被人看不起她忍了,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看不起自己。
“挣扎?”小碧青猛地站起身,声音变得狰狞刺耳,“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凡灵根’,为了‘活下去’,挣扎了多少次吗?!”
不等碧青反应,她猛地一把撕开自己身上那看似完好的青色衣襟!
没有血肉模糊,但那具小小的、白皙的意识体胸口,赫然烙印着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仿佛被雷电灼烧过的焦黑印记!而当她转过身,那光洁的脊背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鞭痕、爪印、骨裂愈合后的扭曲痕迹,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并非实体,却仿佛带着某种精神烙印,散发出浓烈的、令人窒息的痛苦气息!
碧青只觉额头一阵剧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记忆的漩涡。无数画面如尖啸般撕裂她的意识,铺天盖地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残酷。
出生之时,原主的小蛇身体静静地蜷缩在殿里的角落,绝望地望着石壁上倒映出的、象征最低等资质的凡品水纹。
周围族人的目光从震惊转为不甘,再到愤怒。那天,她小小的身躯被无数的各种属性的灵力强行灌入,一次又一次地用着各种方式测试着灵根,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濒临崩溃。
五岁那年,原主被强迫吞下无数稀奇古怪的药材、丹药、兽骨,甚至被灌入驳杂的灵气。有的让她浑身燥热如置身火海,有的让她痛不欲生,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撕裂般嘶吼。
七岁,原主站在一座阵法中央,天空乌云密布,雷光在滚滚黑云中闪烁。“接下这道金丹渡劫元婴的雷劫,接不下来,你就不用活了!”冷酷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闪电轰然劈下,她小小的身躯几乎化为焦炭,化形珠也无法维持人形,鳞片尽碎,五官七窍鲜血淋漓。
九岁,原主站在陡峭的山崖下,身后传来碧渊冰冷的声音:“给你半天时间,爬上去。爬不上去,今天再去化骨池洗一次髓。”听到“化骨池”三个字,她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可爬到半山腰,灵力早已枯竭,手指再也扣不住崖壁。坠落的那一刻,她心中竟生出一丝解脱的快意。
直到那天,碧渊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个法子,说蛇族在灵潭落水窒息之际能激发潜能。他一次次将原主扔进水中,看着她在窒息中挣扎。最后一次被丢下去时,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灌满口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这样……结束吧
记忆的洪流退去,碧青的意识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那些痛苦太过真实,仿佛她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遍。她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在颤抖、眼中充满了泪水和无尽恨意的小女孩,喉咙干涩,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小碧青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她苍白的小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又充满了刻骨的嘲讽,“你还觉得我之前说的那些,是在无理取闹吗?”
我早就该死了!死在那次雷劈,死在那次坠崖,死在那冰冷的潭水里!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来了?!占据了我的身体,让我连彻底解脱都做不到!只能困在这个鬼地方,日复一日地看着你……用我受尽折磨换来的残破身躯……去追求那些可笑的希望,到头来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她猛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发出一阵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像一只被抛弃、遍体鳞伤的幼兽。
“你不是我,你也理解不了我的绝望,而且这也不是你的身体……你到底在拼什么命啊?” 她的声音从膝盖间闷闷地传出,不再是之前的尖锐,而是带着一种疲惫与迷茫,“求你了,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了,就让我做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安安静静地早一点彻底消散掉,然后你去找个更好的身体附身,不好吗?”
碧青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意识体的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有愤怒,有同情,有不甘,还有一种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开口:“妖族不需要废物,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这个道理,我懂。”
她抬起头,蹲在她的身边,直视着蜷缩在角落的小碧青,一字一句,仿佛在对自己说,也在对她说:
“我知道,在你看来,身为凡灵根便是原罪,是弱者,早就该被淘汰,湮灭于尘埃。我也知道,那天在冰冷的潭水中,你主动放弃了挣扎,一心求死。我更知道,是我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魂野鬼,意外地占据了你的身体,将你的残存意识困在了这里,连选择死亡的最后权利都剥夺了。”
“但是!” 碧青的声音陡然转折,“是谁规定弱者就只能引颈就戮?!谁规定生而平凡就必须认命?!即便顶着这‘凡灵根’的桎梏,我不也曾在生死一线间,击败那个高高在上的筑基九阶吗?!弱者,同样有属于弱者的生存之道!”
“你怨我夺舍,我又何尝不怨这该死的命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的激愤,“谁愿意莫名其妙地被抛入这个弱肉强食的鬼地方?!谁愿意顶着一个‘废物’的名头,日日夜夜在生死线上挣扎求存?!谁愿意时时刻刻面对那些冰冷的、挑衅的、充满恶意的目光?!我也想回去!回到我那个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也是我拼了命也可以自己掌控命运的世界!”
“如果你知道怎么让我回去,这身体!随时还给你!你的生死,我绝不再干涉分毫!” 碧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与爆发力,“但关键是,我现在回不去,也没法再附身别人。”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速起伏,意识体也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她挣扎着,摇晃着站起身,一步步,艰难地走到小碧青面前。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粗暴地触碰,而是缓缓蹲下身,努力与那双依旧埋在膝盖间的、颤抖不止的肩膀保持平视。
“我承认,我的到来,或许延长了你的痛苦,让你不得安息。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用着这具躯壳‘活着’,我就绝无可能如你所愿,选择沉寂!”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如同在冰原上顽强燃烧的火焰:
“把我丢到这里的是谁?是神?是天道?还是什么狗屁系统?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但它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我只想活着。即使是弱者,我也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酷,看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最后依旧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自己走过去!就算是用爬的,我也要亲眼看到路的尽头!”
“说得好听!那又有什么用?!” 小碧青猛地抬起头,泪水混杂着刻骨的讥讽在她脸上肆虐,声音尖利刺耳,打断了碧青那带着倔强的宣言,“反抗命运?你凭什么?!在这个世界,修炼就是靠天赋!九霄大陆上像你一样不认命、拼命挣扎的人多了去了,可结果呢?多少人挣扎一生,连练气都入不了门?!你呢?你修炼了七年,突破了吗?!”
她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碧青的脸上,那双燃烧着疯狂与绝望火焰的青碧竖瞳死死地钉着她,“别再做你那可笑的白日梦了!就算你侥幸爬进了这破祖地,你也一样晋级不了!因为你这身皮囊,从根子上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等你出去,还不是得乖乖被送去嫁给那头又蠢又丑的肥猪?!与其那样屈辱恶心地活着,不如现在就一起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