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娟偏过头去,创口有点疼,她唇角勾起来又马上咬了回去:“能现实点吗?咱们都过了年少轻狂,青春已经被挥霍在刻骨铭心却一败涂地的爱恋上了。”
米秋斜睨一眼:“你说的是,可这么些年,你咋不找?”
常娟斜睨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能一样么?我得顾着漾漾。她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骨子里敏感得很。小时候家里那些糟心事,都在她心里搁着呢。我就是担心,万一再遇上个不靠谱的人,不又是伤害……”
“多和她聊聊呗,现在她长大了,也懂事,能听进去道理。”米秋说,“我看漾漾很阳光的。”
常娟无意识摩挲着被角:“沟通过几次,可总像隔着层纱。或许真是我自己执念太深,总觉得她藏着心事。”
她接着说:“其实我现在还好,以前总觉得日子是团乱麻,现在才明白,不过是没及时剪断那些纠缠的线头。”
她仰起头,眼底流转着释然的光,“离开糟糕的人和事,业余又学习了几年,现在工作也行,日子也行,就这样下去也行!”
米秋忍不住笑:“你现在什么都行,所以还问我什么时候入苦海?你什么时候这么阴暗了?我怎么不知道!”
常娟直接翻个白眼。
唐漾进来给米秋递了杯咖啡和一块提拉米苏蛋糕:“秋秋妈,你吃一点,丫丫说你还没吃早饭。”
“谢谢漾漾。”米秋接过来,又对常娟说,“吃醋不?你就馋着吧。”
常娟舔舔唇,又白了米秋一眼:“我不吃醋、我不饿、我也不馋。”
话音未落,常娟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米秋笑出声来。
“吃,吃什么吃,刚手术完。什么都不能吃,一滴水都不行。”护士过来换吊瓶药水,听见在聊吃的,又看了一眼米秋手里的咖啡和蛋糕,嘱咐道:“不要给病人吃哈!”
米秋见常娟嘴唇有些干燥,便放下手里东西,拿起棉签蘸了水,要给她润润唇。
“你在干什么?棉签沾水也不行,忍到明天!”护士一把按住米秋的手,眼神像把薄而锋利的手术刀。
米秋感觉手背冰凉,她带着有点刚才自己差点酿成大祸的后怕,颤抖着回答护士:“好的好的。”
唐漾出来去到走廊尽头,阳光斜切进走廊,将惨白瓷砖切割成了明暗交错的方格。
“丫丫,我想劝我妈找个人一起过。”唐漾咬着奶茶吸管,“我突然怕了,如果我在上学,如果将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她一个人咋整?”
“上什么大学?我们这成绩能不能上高中还不一定呢?”丫小丫揶揄地说。
唐漾佯装生气踹了丫小丫一脚:“少激我!你能认真读书我不能认真读?跟你聊正事呢,别打岔!”
丫小丫灵活跳开,笑得狡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打自己脸。”
“巾帼一言,八马难追。”唐漾昂起头,甩甩头发,“跑题了,我说劝我妈找个人,你怎么看?”
丫小丫撇了撇嘴,语气满是不屑:“当然是支持!娟姨这些年单着还不是为了你?我早跟米姐摊牌了,她该有自己的日子,别拿我当挡箭牌,我可不做这背锅侠!”
唐漾看了看周围,故作神秘地凑到丫小丫耳边:“我感觉有个叔叔对我妈有意思,我在我妈手机上看到的。”唐漾撇一下嘴,“不过,真没劲。我看每次聊天就是今天天气热,明天有沙尘什么的......”
“直男一枚?”丫小丫大笑:“好啊,你偷看娟姨手机,我要告状。”
“你小声点。”唐漾抬起腿又放下:“你,说条件吧。”
丫小丫嘻嘻一笑:“一包辣条,我只要卫龙的。”
唐漾嘲讽:“出息,给你....五.....两包。”
米秋推开病房门,朝走廊里的唐漾招了招手:“漾漾,先去吃午饭吧。等你吃完回来,我和丫丫再回去,省得你一个人守着饭都吃不上。”
唐漾忙摆了摆手:“秋妈妈,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南疆来回奔波多累人,我这会儿不想吃,晚点饿了点份炸鸡,比食堂香多了!”
米秋嘱咐了常娟几句,就带着丫小丫离开,刚到电梯口,唐漾又追过来:“秋妈妈,你给米外公外婆说一下,我过几天去看他们。”
在富蕴县的时候,米爸米妈对小唐漾好,她就跟着丫小丫叫“外公外婆”。
米秋点头应了。
走出医院,空气里飘过来香气,驱散了鼻腔残留的消毒水味,米秋深深吸一口气——抓饭的孜然香徐徐沁来。她们站在人行道等绿灯,就瞥见街对面抓饭馆门口的大锅抓饭正热气蒸腾,羊油浸润的米粒在太阳下闪着碎金般的光,米秋喉咙一滚,咽了咽口水。
丫小丫说:“咱们去吃抓饭吧?”
米秋问:“你想吃?”
丫小丫摇头:“我只是听见你吞口水了。”
米秋......
青年路、五星路车流如织,发动机的轰鸣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盖过了夏天的燥动。晚报社下班的人们如潮水般涌出,沿着五星路桥下的人行道鱼贯而行。
眨眼间,街边的拌面馆、抓饭馆变得热闹非凡。桌椅挪动时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食客们谈笑声,混着饭馆老板站在店门口热情揽客的吆喝声响成一片。
滚烫热烈的声浪带着抓饭的孜然香、撞在医院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盈天的人间烟火冲淡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硬是给寂静如渊的生死场增加了几分鲜活的味道。
米秋坐上车,打开微信,通迅录上有个小红点格外醒目。她点击进去,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还是将手机锁了屏扔回包里,任由那条好友申请悬在等待验证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