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踉跄着往前跌了半步,撞到桌角发出闷响。
米秋慌忙伸手拽住那女人,原以为一场护犊大战在所难免,却见对方踹完儿子后,转头冲老师叹气道:“给您添麻烦了。”
这反应倒是让米秋感到意外。
原来是午休时,后排男生恶作剧地将敞口的墨水瓶压在唐漾头发上。她浑然不觉地趴向桌面,墨水瓶倾倒,深蓝的墨水把校服染了一大块。
唐漾和男生起争执时,丫小丫突然冲上去,对着男生鼻子就是狠狠一拳,打得男生流血又流泪。
“还是太嫩,打架都不会打,哪能把人打流血呢?”米秋心里暗想。她迅速抽出湿巾,轻柔地为男生擦净脸上污渍,随后满怀歉意地转向男生妈妈,言辞恳切:“真是太抱歉了,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男生妈妈态度温和,将决定权交给老师:“听老师的安排吧。”
见双方家长态度友善,气氛融洽,老师也松了口气:“依我看,两个孩子都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不如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毕竟都是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双方家长欣然同意,在大人的引导下,两个孩子真诚地向对方道歉,最后握手言和,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回教室的路上,丫小丫紧跟在米秋身旁,语气急切又委屈:“米姐,真不是我挑事!那家伙开玩笑太过分,还死不承认。我当时看得明明白白,我没注意到墨水瓶居然没盖盖子,注意到我就提前制止了……”
米秋便轻轻摆了摆手:“没事,你没有错。”
丫小丫倔强地说:“米姐,你放心,我们不会主动惹事的!但我们也不怕事。”
“嗯。”米秋目光认真地看向唐漾,问道:“当时你动手了吗?”
唐漾涨红着脸,连珠炮似的解释:“米妈妈,我没动手,在和他理论!你别怪丫丫!都怪我反应太慢,她冲上去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拦住……”
米秋眉眼舒展,温声道:“不怪你们。”
唐漾笑嘻嘻地说:“其实,见拦不住丫丫,我心想干脆也上!就能把事都担下,这样就不连累丫丫了,结果那家伙‘哇’地哭了,把我整破防了......”
米秋噗嗤一笑,又叮嘱道:“以后记住别打鼻梁和嘴巴。鼻梁骨头脆,容易受伤;牙齿修补太贵。要是真起冲突,一个动手就行了,另一个去拉开对方,可别拉自己人,明白吗?”
丫小丫和唐漾咯咯地笑:“记住了。”
太阳将米秋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在校门口那道影子又缩短,丫小丫看着米秋走入校门外的人群里。
丫小丫把唐漾的手攥得生疼,就像攥住爸爸那些未曾兑现的承诺。
在办公室的苏然忍不住给米秋发了个信息:“孩子没事吧?”
米秋的信息回得很快:“谢谢苏总,孩子没事,反倒把欺负她朋友的男生揍哭了。”
苏然突然笑了,他点了一个笑脸表情,紧接着发过去消息:“漂亮,你直接回家办公,不用来回折腾了。”
米秋回了个笑脸:“谁说苏总不会笑?我不相信。”
苏然怔了一下,许久才回过去:“原来我也会发这种表情?真是稀奇,可是真的发了。”
米秋的消息即刻弹了回来:“你可以多笑笑,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的。相信咱们团队跟着你,也一定能诸事顺遂,再创佳绩!”
苏然望着窗外,一队雁阵正破开凝滞的灰白天幕。它们舒展的羽翼切割着空气,以潮汐奔涌般的力量掠过这片平素空无一物的天空,他忽然惊觉生命原是如此倔强——即便要跨越千里戈壁与雪山,也要遵循本能寻找温暖的归处。
苏然喉结滚动了两下。他试着牵动嘴角,肌肉却像生锈的齿轮般卡顿,僵得连颧骨都跟着发酸。他指尖笨拙地掐住嘴角往上提,做出个笑的样子。这滑稽的模样让他眼眶发烫,他转身对着办公区的同事喊:“我会笑了耶!”
敲击键盘的声响戛然而止。乔喜的椅子猛地后撤,在地面刮出尖锐的声响。她冲到苏然面前,伸出的手在空中悬了一瞬,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太好了......”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终于......肯回来了。”
李寅峰、楚尘、方兰与其他的同事欢呼起来,扔向空中的纸张像纷飞的白色蝴蝶。
苏然笑着,眼泪却滚得更急了,手机屏幕还亮着米秋最后那条消息:“你可以多笑笑。”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比这些年所有心理医生的建议都管用。他突然想起赛里木湖的初遇,喀什古城的宿命感,再到如今一起工作——这些都是带他走出阴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