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艺弯腰穿过低矮的石拱门,在遍地青石板上看见两位眼熟的人。
孙煜臣坐在轮椅上,她穿着的半身长裙遮住了双膝,上身深邃的藏色外衫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宋三笙双手扶在她轮椅上,站的笔直。
孙煜臣似乎把手探进她外套里想拿烟被后者不容置喙地予以严肃的拒绝后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作罢。
她们一站一坐,犹如秋冬静谧林中的两棵遗世独立的松木。
孙煜臣转头看到他后,并不意外。她拍了拍宋三笙的手背,示意她先离开。
宋三笙纹丝不动。她便又坚持不懈地用更轻的力度拍两下,宋三笙才略带警告地来回扫视俩人后离开。
她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十余米开外的石墙旁。
张千艺走到她面前,知道她有话要说。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孙煜臣腿车祸受伤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毕竟她在年级的人缘实在算不上多好。
孙煜臣将轮椅往后挪些,和他隔开点距离,避免大幅度仰头看他,“我估计很快要离开这里了,想着来碰一回运气若能遇上便分享件有意思的事给你。”思及此,她顽劣俏皮地勾了勾唇,“你记得我开学那会儿和你的表白吗?”
说完,她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去往宋三笙的方向瞧去。好死不死,视线对个正着。
孙煜臣:“……”
她若无其事地忽视了,接着道:“这事儿是当时我和林暮夏的一个交易,他让我来探探你的。”说完,她便意兴盎然地抬头看他,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
结果张千艺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不意外?身边有个早早就谋划着蓄意接近你的人?”
“还好。”张千艺委婉地表示,“他其实没有试的必要。”
毕竟,自己当时就已经有点自投罗网式的往陷进里跳的意思了。
孙煜臣焉了的花儿似的恹恹无神会儿后,恢复正常,“好吧,还指望给他下个套呢。你居然一点不配合。”她瘪瘪嘴,朝宋三笙招招手,“阿笙,走了。”
宋三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推着孙煜臣转身时,她突然停顿刻回头看他。
她思索一番后还是说出口了,“希望你慎重考虑。”
说完,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是张千艺学生时代以至近几年最后一次和她们的见面。
没多久就听说她们出国了,一年后因为疫情全国乃至世界的大爆发也暂且回不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张千艺回去之后没被宋三笙的话困扰太久,他自从认识林暮夏以来听到的评价或是劝诫有积极有消极,他偏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认准的事和人,除非哪天自己福至心灵的领悟了否则用不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在宿舍教室泡了一周六后到傍晚,颜众正好来找他讲题。
张千艺同学这会没有上演什么迷迷糊糊睡觉的戏码,在解决两道题后,颜众诚挚地送上珍贵的提醒,“你最好歇一会儿,或者出去走走,毕竟你现在一副马上要昏厥过去的死人躺尸样。”
他执着的和颜众打擂台赛辩驳,可惜惨败。因为没吵多久,他自己也觉得头晕脑胀头疼的要命。
颜众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有时学习学久了难免神经疲惫。就会偶尔有头疼得看不下书,学不下去的时候。他一把把张千艺的试卷囫囵塞进他抽屉,对他很冷酷地朝门外扬了扬下巴,“滚去操场。”
张千艺拗不过他拌着自己的私心离开了。
颜众没急着走,他随手默写下几句英文长句后停笔看向窗外色调不一的教学楼。
正当他入神时,教室后门又被推开了。
颜众边回头边说,“我说你怎么又——”
张千艺站在观众席后台的长廊上,到了傍晚,他迎面着凉风,温柔的蓝调时刻模糊了他的五官。
林暮夏不知道从哪里溜过来的,他背靠着栏杆,和他一前一后两个人站着。
张千艺在哼着英文的小曲,曲调轻快悠长,不甚清晰的字符慢慢蹦出来,像跳跃在成块分散的云上。
少见的双休,操场上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足球场上踢球,球在空中几次升起又几度坠落。
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串成条橙黄的银河。
林暮夏静静的听完他唱完那首英文歌后,转头去看他,正巧合张千艺的视线对上。他做了个口型问:“袁等的事,是不是你出手?”
林暮夏还是那副缄默不言的样子,勉强算是默认了。
张千艺扭头看他,悄悄话一样的低声说:“林暮夏,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怎么办?”
林暮夏像听见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但是却想要试图接上对方的梗的人一样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微抿的唇张开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很懂喜欢这个名词的意思。听起来有点打官腔是不是?”他笑了,眼睛弯起来很漂亮,“我是一个很……”
“很好的人啊。”张千艺倏然接过他没说完的话,他忽地伸出手替林暮夏理了理他的领口,冰凉的指尖碰到他脖颈。
“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