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都离北殷千里之遥,除了出城的那一夜,赫连骁白天赶路,夜晚休息。他并不觉得过于疲累,满心愿意日夜兼程,但他的马受不住,只得作罢。终于,他在五月十五的黄昏时分抵达了位于两国边境的黛岭。
一道关卡出现在眼前,暮光中隐约可见镇守在四周的大容士兵。大容与北殷议和后,在边境处开了不少互市市场,这里就是一条方便边民来往互市的通道。两年前,赫连骁曾在此处与洛凌最后一次领兵交战。
此处地势陡峭,山路难行,若要绕路,需得花费不少时间,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最好的方法是趁着夜色尚未降临、关门尚未闭上,直接闯过关卡。
打定主意后,赫连骁驱马朝关卡奔去,立刻有士兵上来阻拦,他拔剑出鞘,猛地一挥剑,砍倒了两名士兵。守关的士兵见状,纷纷上前围阻,可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快!吹号角!”有人喊道。
求援的号角吹响了,回荡在黄昏的风中。
赫连骁孤身一人,必须在援军到达之前闯过去。一番苦战后,他终于闯出关门,将大容士兵甩在身后,但就在此时,从大路上赶来了援军。
“洛将军!是洛将军回来了!”大容士兵们发出声声欢呼。
赫连骁与他的马都已渐渐体力不支,但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试图摆脱追兵。不久后,绝大部分追兵都被他甩下,唯有一个银甲白马的身影紧追不舍。
夜色渐浓,他失了方向,盲目地驱马向前,直到来到一处山崖上。赫连骁急急勒马,调转马头,迎向洛凌。
“九王子,你知道一旦你离开大容,两国和约就作废了吗?”洛凌勒缰停马,冷声问道。
“哪怕我不离开,赫连灼也会破坏和约,我正是要回去阻止他。”
“怎么知道王子不是和赫连灼一伙的?”洛凌并不松口,举起手上的剑,“我们当初说好的,一切以维护两国和平为目标,王子若走了,北殷便有重新开战的条件,我不能放你走。”
“将军不信我?”
洛凌坚决地摇头:“王子始终是赫连家的人,哪怕我愿意相信王子,大容北境的百姓也冒不起这个险。”
赫连骁无言以对。北殷赫连王族暴虐好战,他无法为他们辩护,亦无法为自己辩解。
唯有挥剑驱马,试图突破洛凌的阻拦。
夜幕渐渐笼罩了的一切,在四周的黑暗中,兵刃相接的声音从未如此刺耳过。赫连骁左手持剑,咬紧牙关,勉力抵挡着洛凌的攻击,他身上没有盔甲,能感觉到对方的剑划破自己的手臂,有温热的血淌出来。
过去北殷与大容交战的那三年里,他们二人从未真正亲身短兵相接过。人们说他们二人曾在黛岭鏖战一天一夜,但那只是传言,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交锋是在今日。
先前的赶路与战斗消耗了不少体力,赫连骁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几个回合后,握剑的左手有些颤抖,每一次挥剑都变得艰难。
洛凌一剑重重地劈在他的剑上:“用你的右手!”
赫连骁仍然用左手举着剑,气喘吁吁:“我的右手是用来杀敌的,洛将军不是我的敌人,我方才也没有对那些士兵下死手。如果将军放我走,我就有机会阻止两国开战。”
“如今的情形,放你走就是叛国。”
“可将军已经叛过一回了,不是么?”赫连骁望着洛凌,“将军还记得吗?两年前,你在此地救了我,我们合力促成了两国和约。如今两年过去,曾经的战场变为了互市市场,你我又为何要在此刀兵相向?”
洛凌仍然挡在他面前,却流露出一丝犹疑。
趁着他犹豫的时候,在夜色的遮掩下,赫连骁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洛凌身下的马的一条腿掷去。
匕首砍伤了马腿,马失去平衡,屈身倒地,洛凌也随之跌落马下,尽管他立刻起身,但仍然迟了一步,赫连骁已趁机驱马跑远。
他将洛凌甩在身后,策马扬鞭,前往他留在南境的亲兵的驻地。他在与时间赛跑,与几个时辰后将要露面的旭日赛跑。
……
尽管司徒璃明面上被禁足在东宫,但传递消息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在过去的这几天里,她每天都会派人出宫打探消息。
司徒攸似乎接受了她丢失令牌的说辞,没有再过分追究赫连骁离京的事。但大理寺始终没有查出栽赃赫连灼那封信的人是谁,仍然没有洗脱司徒璃的嫌疑。
这日清晨,早膳过后,紫樱便出宫去探听消息。司徒璃在屋里坐不住,趁着早晨清凉,开始在院中练箭。
她娴熟地搭箭,引弓,瞄准,松弦,第一支箭射出,刚刚射入箭靶边缘。
白棠在一旁给她递上箭。几十支箭接连不断地离弦飞出,却都仅仅射中了箭靶外圈,完全不是她平日的水平。
“太久不练,生疏了。”她叹道。
“殿下这几日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吧?”白棠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紫樱说得对,殿下不如用些石神医给的安神药。”
司徒璃摇头:“服了那安神药,便会一夜无梦,我不想连梦都做不了。”
在梦里是她唯一能见到赫连骁的时刻,若是用了药,不做梦,便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