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样?”
“我死,我死还不行吗!”
周盛业不怒反笑:“五年前你刚来这儿的时候就用过这一招了,什么死啊活的,你真以为我能被你一句话唬住?我告诉你,等再过十年二十年,你老了,没人看得上你了,呵呵,到时候你想死谁都不会拦你,但是你记住,即便你死了成了鬼,我也找些道士和尚的来做法,把你永远困在这里,叫你永远逃不出去!”
姜瓷咳嗽着,整个人又软塌塌倒下去了。周盛业向几个警员指了指,那些人便拥到姜瓷身前去,几只手覆上去拽下了他的衣服。
糜岭在外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伤腿颤颤立在草坪上,一阵阵麻痛,趔趄退几步远离了窗户,哑声叫道:“姜瓷!姜瓷!”
司机便也跟着叫:“来人,快来人!”
马上有几个佣人跑出门来,见着糜岭浑身湿透,脸色冷白,眼睛血红,神色狰狞,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都立住了不敢上前。糜岭就自己跌跌撞撞走进屋里,继续喊:“姜瓷!小宝……小宝!”
没听见应,但是却见周盛业拽着姜瓷从客厅里走出来了,那几个警员并没有跟着。周盛业嘴里还咬着一截雪茄,悠悠然吐着烟,而姜瓷垂着头,脑袋仿佛折断了挂在颈上,双腿也立不住似的直打颤,身上潦草披了件厚大氅,被周盛业这样抓着一只手臂,连肩膀都露在外面,腰带也系得潦草。
任谁都看出来他里面没穿衣服,周盛业也不掩饰,笑眯眯地说:“这一位想三少爷想得紧呢,听说你来了,就这么出来了,瞧瞧他这幅样子!不过三少为何这样狼狈,白日就来了,还来得悄无声息的,山下没有生意要忙?”
糜岭竭力稳住心神,说:“今日是没什么事要做,过来的时候车子坏在半山腰,只能走过来了。”
“哦……那么是刚刚才到?”
糜岭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是否看到方才屋里的一番动静,便若无其事地说:“我见到周处长,才知道您今日也在,是来见姜瓷?”
“我听说他身体一直不好,过来看看,”周盛业睨一眼糜岭那条伤腿,戏谑地道,“真是难为三少了,正常人都走不了这样的山路!”
糜岭哪里有心思理会他的揶揄,一双眼只紧紧盯着姜瓷,见他到这时候还垂着头一声不响,就以为他还在为没能去舞会的事闹脾气,便说了句好听话哄他:“可不是么,谁让这儿有这样一位妙人,叫我魂牵梦萦,爬也要爬上来见。”
周盛业大笑起来:“那么我就不打扰三少了。”说着把姜瓷一推,姜瓷就踉跄着扑了过来,跌进糜岭怀里。糜岭抱住他,扶着他脸,捋开他颊边头发去看他,谁知他一张脸死一样的白,垂着眼睛,眼神混沌,仿佛只有出气了。
糜岭惊出一身冷汗,腿一软就往地上跌,但仍把姜瓷抱得紧紧的,心惊肉跳之间,话都讲不出了,还是一旁王妈大叫起来,喊着:“快!快去楼上拿药!给白医生打电话!”
傍晚,姜瓷醒了,但只睁了睁眼,连一口水都没能喝就又昏睡过去。白医生说只要他醒了就不会有事,约定明天下午再来,就与周盛业一同下了山。
司机搭他们的顺风车也走了,糜岭叫他去公馆和店里知会一声,说这几日都要住在山上,不管什么事都先放一边,不要来打扰。
晚上他躺在姜瓷身边,不敢合眼,害怕睡过去,姜瓷就要出事,始终把手覆在他心口,隔一阵儿就要去探他的鼻息。
就这么过了两天,姜瓷醒过几回,可总是一副神志混沌的模样,也总是马上就又睡着。
糜岭心里着急,火气也大,又想到原来是这儿的佣人看了那封信,所以对佣人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只对王妈态度和缓些。
这一日下午送走了白医生,王妈煮了碗银耳汤送来,说:“三少爷好歹吃点东西……不会有事,您尽管放心。”
一句话激得糜岭又来了火,他冷声说:“话说得轻巧,这都几天了。”
王妈四下瞧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在,压低了声音说:“三少爷,我就与您说了吧,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什么!”
“您小声!”王妈凑近了些,“我只是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了,想护着楼上那一位也是有心无力,但我瞧您比其他人多几分心——”
糜岭十分不耐地道:“行了,到底怎么了?”
“是这样……老爷一不高兴,或者老爷叫那位做事,事没能成,就会罚他,您知道这儿……这儿时常有客人过来,所以那位身上不能有伤,可是自有其他折磨人的办法,有时候打骂反倒还轻松些。”
糜岭想到方才窥视时周盛业抬脚要踹姜瓷,临了却又没动手……要是真踹下去,不知道姜瓷会伤成什么样,这般竟还能说“轻松”!
他沉声道:“你继续说。”
“有时候老爷就让人看着他,不让他睡觉,见他闭眼睛就拿水泼醒他,有时候罚他站着,不允许坐,站个两三天,腿脚都肿得下不了地,有时候就……就脱光了衣服,让那些警员和佣人……”
“让他们怎样?!”糜岭厉声一喝。
“您别激动!老爷不让那些人碰他,只是叫他脱光了站在那些人中间,给他们盯着看。您也知道,他身体特殊,往往给那样一看就受不了,就会气短犯病……”
糜岭听得怒火中烧,满手心都是冷汗。王妈见他额前青筋都暴起来,不敢再说下去,这就要走。但糜岭叫住她又问:“那么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您那天走了之后,老爷就没让他睡过觉,现在能睡自然要睡上好几天的……上一回他生辰那时候,老爷叫他探听消息,结果他什么都没问出来,也罚他不许睡觉,那一次睡的时间比这次还长——”
“可以了,别说了。”
糜岭再听不下去,打断她,起身就走,上楼进到屋里,却见姜瓷已经醒了,正撑着上半身颤颤伸手去抓床头的水杯。
“小宝,”他喊一声,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姜瓷的手,“小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先别睡,你和舅舅说说话,吃点东西,好不好?”
姜瓷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把手从他那儿抽回来,轻声说:“你还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