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去,沈清照旧提早到了餐厅。
熟悉的窗边位,只是桌上玻璃杯变成三只,穿白衬衫的服务生逐个倒上八分满柠檬薄荷水。
周遭渐渐热闹起来,不远处浅台上钢琴弹起肖邦的圆舞曲。人还没来,沈清看一眼表。杨大小姐从来是踩点到的,这不奇怪,但……
她下意识挽挽袖口,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别人名姓。
多冒昧啊。
不过怎么说这也不该是她的错。
她暗暗再骂过一遍杨默——本来压根没想过会这么快再见,还是在饭桌上,甚至同一家餐厅。但偏偏好巧不巧,有的人想逗小姑娘反把自己的钱包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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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倒来得比另一位早些。
沈清又看见那个比自己还高些的身影。
杜然深今天是笼在泡泡袖衬衫里的,领口还系了一对细蝴蝶结,藏蓝色。灰青暗格纹的褶裙将将没过小腿肚,下接一双牙白袜,再被素黑皮鞋遮了个囫囵。
小姑娘的眼眉倒不像装束这般可爱规矩了。细弯的眉和未抹红的唇颊,仿佛一色的冷雪凝成薄冰,好像要飘出一丝一缕昨冬的寒气。可如此这般笼在白与苍青上,竟也莫名应景。
“来啦。”
小姑娘点点头,在对面坐下。
“看看你想吃什么吧,来都来了,不用客气哈。”沈清顿一顿,顺势加上一句笑,“加上微信倒忘了问你怎么称呼——过来这么快,在水大读书吗?”
“杜然深,姐姐随便喊就好。水大大二,偶尔会来这边,吃点好的。”
说着,杜然深在菜单上很快点过几道小吃,淡淡笑一笑。“姐姐也一起尝尝吧,都好吃的。”
沈清顺着她手指看过去:蟹肉色拉,法香土豆角,还有tapas。
图片看起来算是诱人,自己也的确都没尝过,于是举手唤来服务生:“你好,帮我点一下这几道吧——先上着就好。还有一个朋友没来。”
说完,她转向杜然深:“我叫沈清,没大你两三岁,直接喊名字就好。”
“姐姐的名字,也好漂亮。”
沈清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突然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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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蹭上大作家的饭啦。”
杨默穿过门廊夹道的侍应生,老远就瞥到窗边老位置上的三杯水和一盘薯角。哦,还有两个对坐无言的人,一个红透了耳根。
沈清这回是真栽人家小姑娘手上了,杨默在心里暗笑。怪道沈清从来不近男色。只可惜啊,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都习惯跳过她了,却没想着踹一踹柜门试试虚实。
“姐姐。”杜然深没什么动作,只转头望进来人的眼睛。
“你好呀,我是沈清大学同学。直接喊杨默就好,大家都这么叫。”
杨默说着回视,脸上未收回的笑倏忽凝住,再一点点转变成惊愕。
靠,这也太漂亮了,还和沈清漂亮得不太一样。沈清漂亮归漂亮,总还是带了些烟火气的暖意,就像秋天麦收后梢头碰不到的柿子,软甜带硬。可眼前面孔分明不是的,素净冷冽,像是凡人触不及的月色。
小人在她脑子里旋转跳跃,尖叫了无数次才终于勉强唤回一点人情世故,不至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不值钱样子。
“这妹妹多大了。”杜然深低头回复消息,杨默支手臂捅一捅沈清,小声问。
她说她大二。沈清的红退得差不多了,淡淡答。
还小还小,问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找回了一点信心,抿一口柠檬水,伸手想叉一块薯角来吃。
“21了,高中生病耽搁了两年。”杜然深抬头,把碟子向对面推了推。
“我叫杜然深,杨默姐姐随便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