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危险!”时暮嘶喊道,急得带上了哭腔。
那狍鸮怒吼一声,也不顾口中甩出的一团“食物”,锐利的爪子眼看就要落在几人的头顶。时危、杨玦和圆景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杨玦和圆景站得靠边些,险而又险地避开袭击,时危却被身前的狍鸮尸体阻了去路,没能躲远,背上被狍鸮的爪尖划破一道,刹那间皮开肉绽、鲜血奔涌。
还不待时危感受到疼痛,背后的狍鸮旋即补上一爪,时危见躲不过,只得回身用剑抵挡。
即便内力不俗,拿凡人之躯抵抗凶兽一击终究过于勉强,剑身与利爪相接的一瞬,时危虎口开裂,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身下地面吃力下沉。更糟的是,她身后的伤口承受冲击后又崩裂了几寸,登时血流浃背,原本雪白的衣袍被鲜红浸透。
而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七尾率先反应过来,愤怒地从地上弹起,在第三爪落下之前阻住了狍鸮。躲过袭击的杨玦回首一看,见时危血人似的跪在两只缠斗的巨兽之间,随时可能被踩成肉饼,心神差点没震散。她当机立断,小臂一甩将银色锁链准确地缠上时危的腰,巧劲一扯把人拉到了怀中。圆景见时危暂时脱险,便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边方才被甩下的那一团,发觉那竟是五六个被狍鸮唾液包裹的人!他连忙甩出几道符纸,暂且护住那些人周围,又试图让七尾将狍鸮诱开,以免那群生死不明的人被一脚送去阎王殿。
时暮奔至杨玦身边,见时危这副模样,吓得双腿发软。她抓住时危的手,不住唤“阿姐”,时危闻声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哭得稀里哗啦却毫发无损的时暮,放下心来,扯出个笑容,费力道:“阿暮没事……就好……”
“阿姐你别说话了……”时暮哭道。
朔己等人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脸色都十分难看。时暮见到清央,连忙拉着她的衣袖道:“清央快救救我阿姐罢!”
朔己、初雪也郑重对清度、清央二人抱拳,诚恳道:“请二位姑娘救救我家宫主!”
清度、清央见时危失血甚多,心知耽搁不得,也不与她们说客套话,立即动手替时危处理伤势。只是一行人的行装不在身边,药箱亦在马背上,也没有干净的绷带纱布可用,只能扯身上的衣裳为时危包扎止血。时暮等人方从墓中出来,又在土坡上落了一身泥,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布料,眼前只有杨玦的衣裳可用。杨玦二话不说便扯起了外袍下摆,亦解下腰间水袋递给清度用来清洗伤口。
这边清度和清央压着时危的伤口勉强替她止血,那边七尾的战况也不容乐观。先前与第一只狍鸮的一战已经耗费了它大量精力,主人负伤又令它焦躁不安,此时已渐显疲态。杨玦分神注意着七尾的战况,心想拖得越久对它越是不利,若它败下阵来,到时怕是她们所有人都得命丧狍鸮之口。
那圆景散人似也意识到这点,躲在树上朝狍鸮甩出几道雷符,引来一簇簇电光击中狍鸮背部。然而那狍鸮却浑不在意,连毛都没烧焦一根,仿佛那雷电只是给它挠痒痒。圆景大惊失色,又接连用了各种符咒,皆不能伤到狍鸮半分。
杨玦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危这边她一时帮不上忙,索性便抽身去助七尾。她跃上附近一棵树梢,仔细观察四周环境,略一思忖,想到一个主意。
杨玦喊来朔己帮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片刻,又重新出现在树林边缘。杨玦立于树梢,无声地对七尾做了一个手势。
七尾灵性十足,立即会意。它早已知晓杨玦与主人关系亲密,加之它本就是杨玦送与时危的,故而毫不犹豫地听从了杨玦的指挥,跟随杨玦的身影奔去,还不忘先挑衅狍鸮。
那狍鸮果然中计,追着七尾窜进林中。七尾奔跑间见眼前银光一闪,敏捷地越过障碍物继续往前。随后追来的狍鸮视力本就不佳,主要依靠嗅觉和听觉行动,眼睛还偏生长在腋下,奔突间便猛地绊上两根锁链。锁链两端拴着的大树受此巨力牵拉,竟被连根拔起,接连砸在被绊倒的狍鸮身上。那狍鸮还欲起身,但其四肢和内脏因冲击遭到损伤,故初次尝试未能成功,而这些时间已足够七尾折返踩住它的脑袋,将利齿插进它的咽喉。
见那狍鸮咽气,杨玦抚摸着七尾的皮毛夸奖了它一番,便收回锁链迅速返回时危身边。
众人见危机解除,皆是松了口气。蛰星宫一行专心关注起宫主的伤势,而圆景散人则带着他的徒儿去查看被狍鸮吐出的几人的状况。
那六个人是寻常商旅打扮,大约是第二只狍鸮从别的什么地方掳来的。这些人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外加摔在地上造成了些擦伤,幸而草地缓解了冲击,否则这几人怕是要伤筋动骨。而时危的伤势却是不容乐观,除内伤外,背上的伤口撕裂太大,又深可见骨,即便做了应急处置,还是有血源源不断地从中溢出。
明诠对圆景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原地思忖片刻,提议道:“这位女侠伤势沉重,恐怕受不得车马颠簸,此处往南六七里有一小镇名唤井水,诸位或可到那歇脚。至于这几人……我师徒此行已无他事,便由我二人护送至逆旅安顿罢。”
众人没有异议,谢过圆景指路之后便分道扬镳。
杨玦、清度和清央带上时危,小心坐上七尾的背,乘着夜色疾行至井水镇外,再换杨玦背着时危,进镇寻找医馆。余下几人则折返与朔癸、初霁会合,一路策马疾驰,赶往井水镇。
有清度和清央在,医馆的大夫插不上手,但医馆内伤药纱布等物齐全,这才是她们优先赶来此处而非去取行囊的原因。
老大夫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姑娘神色镇定、配合娴熟地用针线缝合狰狞的伤口,心中不住感叹后生可畏。此时时危已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任针线在皮肉中穿来引去也毫无所觉,正好省了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