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时危有些不放心把清度和清央两人留在山上,正在询问她们:“不知两位姑娘身手如何?”
“只会些防身的蹩脚功夫。”清度有些惭愧地答。
“嗯。”时危对此未说甚么,只继续问,“轻功如何?”
清度与清央对视一眼,答道:“只要不是遇上高手,便足以脱身。”
“好,那么我给你们两个选择,”时危一改平日的随性,面色冷肃,让人恍惚间才记起她原已是威严的一宫之主,“一则留在此处,我会令七尾看着你们,但七尾只是灵兽,若是遇上复杂的情形,便无法保证二位的安全;二则,与我们一同入墓,虽然墓中风险未知,但我会优先确保你们的安全,有我和杨姑娘在,保你们脱身并无问题。若选择后者,待出了这墓,二位便可自由离开。”
清度和清央闻言有些意外,但稍加思索便知晓时危打的甚么算盘了。二人对视一眼,一同道:“我与你们同去。”
时暮正想对清央说会保护她,耳边便传来时危无情的嘱咐:“初雪,此行你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二宫主。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初雪心中一紧,忙答道:“是,宫主!”时暮有些不高兴,但看时危的脸色又不敢发作,只好靠过去扯住了初雪的衣袖。初雪趁着时危转过身,瞪大眼睛对时暮唇语道:“阿暮,我的命就看你啦,求你安分点。”时暮心虚地点点头,背好剑跟上了队伍。
穿过墙上的洞,时危等人发觉她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宽高皆约一丈,幽幽长长看不到尽头。一行人朝东北方向前进,时危提灯走在最前,初雪和时暮紧随其后,接着是清度和清央,而杨玦断后。
藉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甬道两边墙面略高处各有一排熄灭的灯盏,不过时危并不打算冒险点燃它们。没走几步,忽然地面一震,随即又没了动静。
一行人停下来,面面相觑着。
“刚才是怎么回事,地动吗?”时暮道。
清央摇头道:“从未听闻地动只一瞬便停止的。”
初雪道:“难不成我们触发了甚么机关?”
“可是甚么机关动静这么大,我们却甚么事也没有?”时暮质疑。
时危一时也没有头绪,但她们既然来了,总不能到此便打道回府,于是说:“不论是甚么,先前进再说。”
余下诸人没有异议,一行人更加谨慎缓慢地一步步往前挪。
走出十来步,时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立即停下。跟在后面的时暮因之前的震动神经紧绷,被她这么一停吓得一跳。
时危往后瞥了眼,才道:“前边的地砖不对。”时暮往前凑了凑,还没看出甚么来,忽然身边一道黑影敏捷地往前窜了过去,消失在前方阴影中。
沉默霎时裹住了这方空间,除了时危和杨玦,余下四人俱是一惊,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清央脑海中闪过民间传说中的各种邪魅鬼怪,害怕得不敢动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好在时危很快打破了沉默。她幽幽道:“却邪……它这样没关系吗?”
众人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杨玦略显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们才反应过来却邪是那只天狗的名字。
“让它去吧,不会有事。”
既然杨玦都这么说,时危便也不管了,自顾自地从提着的布兜里摸出一块石子。
“既然却邪过去了,那我们能过去吗?”时暮小心翼翼地问。
“你再仔细看看。”时危没有正面回答。
方才被却邪惊扰,时暮确实还没看出前面有甚么机关,这下仔细一瞧,才发现前方的地砖图案、大小虽和脚下的相同,但每块砖之间的缝隙似乎不是密合的,像是故意留出以便活动。
“这是……投石问路!”
严格说来,“投石问路”并不是一种机关,而是一类。这类机关通过人行走时的踩踏触发,却邪体小身轻,自是不会触动机关,人却必须要按照一定的规律依次走过正确的位置,才能安全通过,否则便会触发毒箭,或是掉入陷阱,又或者遇到其它致命危险。而这踩踏的规律,或是依据奇门遁甲,或是五行生克,也可能是其它任何,全凭设计者的心意。因此,除非有旁的线索,有经验的盗墓者在踏足前必要先试探一番,方能知晓该按怎样的规律前行。
原本并没有“投石问路”这一叫法,在蛰星宫藏书阁的典籍中,每一种记录的机关都有各自的名字。时危儿时翻阅,嫌这些记录繁琐而分散,索性自己整理了一本专论此类机关及其解法的集子,并名之曰《投石问路》。时斗看了觉得甚好,便命人誊抄刊印,列入宫中弟子必读书目。不过时危继任宫主之后,觉得阿爹当年这么做有炫耀自家小娘子的嫌疑,颇感不自在,便将其从必读书目改成了选读,因此时暮读过那书着实是令她有些惊讶的。
“所以你提这一袋石头就是为了它?”时暮方才就想问了,可是此时疑惑不仅没有消除,反倒更多了,“可是阿姐……你怎么知道墓里有这种陷阱,莫非偷偷算过?”
时危轻咳一声,闷声道:“这不重要,你们都退后些,担心暗器。”
话音未落,后方忽地飘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时暮回头,却见身边并无人笑。这笑声她从未听过,也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她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紧紧拽住了初雪的胳膊,后者茫然道:“怎么了?”
这反应令时暮更加紧张:“你方才听没听见一声轻笑?”初雪摇头。时暮又问时危,时危头也不回地说:“没有。”她又转头看向身后三人,只见清度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清央和杨玦对视一眼,俱摇头否认。
时暮朝更后边望了望,却只能看见众人被放大得有些扭曲的影子投映在墙壁和甬道的券顶上,随着烛火的摇曳晃动。再往后,便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时暮有些腿软,她快哭了,这诡物莫不是冲着她来的罢!
“兴许是你听错了。”杨玦安慰道。时暮不知该不该信,她方才确实听到了笑声,再一想又似乎没有,一时有些恍惚。
而时危并不打算给时暮害怕的时间,她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提醒身后诸人防备,一边掂着手里的石子,倏地手腕一翻,朝一块地砖掷去,力道之巧,令其触地后立刻弹起,又依次击中三块地砖方才落入看不见的地方。
没有暗箭,没有毒虫,也没有火。然而每块被击中的地砖都迅速翻动,露出深坑和下方冰冷的尖刺。时危记下位置,又挑了一块石子,掂量几下,依据方才的情形调整了力度,掷向另一块地砖。再一次,每一块都翻了起来。
时危皱眉,眼中流露出不解。但她没有停下,又试了几次,直到灯光能够照见的每一块地砖都被她“问”过。
竟无一处可以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