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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黎氓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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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自小阿爹就对我说,蛰星宫有朝一日会是我的。我曾惶恐不能经营好阿爹阿娘留下的这一切,辜负了她们的心血,故而跟着姨娘苦学,一心扑在宫中事务上。如今宫内安稳无事了,可我回头一想,这五年来,身为宫主,我或许尽了责任,身为长姐,却疏忽了许多。”

“记得你在积石谷时,整日同我念叨阿暮。”杨玦想起当年的情形,话中带上了笑意,“那时我便忖着,你定是个好姐姐。”

“咦,是这样吗?”时危自己反倒记不清了,赧然道,“儿时我确是……总带着阿暮乱跑,她也最爱跟着我,有甚么话都同我说……”

“她的性子与你那时颇像。”

“像我么?”时危不置可否,翻了个身,与杨玦并肩躺着,继续道,“但后来,大约是自我管事起,阿暮便越发不爱找我说话了。每回我得了空,也只能问问她的功课,陪她下几盘棋。就似有什么横在当中,将我们隔开。”

杨玦想起自己幼时,轻声道:“兴许,非不爱说,盖物是人非,惶惑、不忍。”

时危垂了眼睑,叹道:“是啊,五年前她才多大,我本该多陪陪她……”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细绳,沉默地将手中一条小辫的尾端扎好,咬断绳子,接着扎另一条,最后将扎好的几条小辫牵到杨玦眼前给她看。

“它事我不知,若是此事,亡羊补牢,当不晚也。”杨玦拈着时危编的发辫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眸中露出回忆的神色,“你还记得这个。”

“阿玦这般认为,我便踏实许多。”时危弯了弯眼,接着辫子的话题道,“这发式你梳起来最是好看,想忘都忘不掉——怎地这一路上都不见你梳了?”

杨玦有一瞬的默然,道:“中原汉人为主,我若梳那发式,太过惹眼。”

时危未曾想到这层,闻言皱起眉:“也是,如今大琰与关外各部关系微妙,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时危换了调侃的语气,“阿玦生得这般好,便是梳最寻常的发式,我也嫌太引人注目,恨不得将你藏起来呢。”

杨玦抬眼,见时危正托着下巴,歪着头对她笑,眼尾勾敛起的弧线便是用风情万种来形容也不为过,偏生此人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杨玦心中怦然,微微气恼地瞪了时危一眼,惹得后者一阵愉悦轻快的笑。

“哎……”时危的思绪飘荡进夜色里,发了会呆,忽而叹了一句,似是好笑又带着些不以为意,“阿玦可曾觉得,‘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之俗十分荒唐?”

时危这话问得看似无厘头,杨玦却隐约领会了她的心思。杨玦认真想了想,才答:“嗯。虽是父子兄弟,才干、志愿与性情却未必相同。”

“如若不能胜任而袭其位,不通经营而承其业,正可谓尸位素餐,有害无益而已。便如那楚王,若代以贤能之君,兴许楚人能免遭亡国之祸。”

“可血亲为利相残尚屡见不鲜,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愿把好处让与外人?”

“阿玦说的是,否则此等荒谬之俗又何以延续千年。”这些话说进了时危的心坎里,她忍不住把藏在心中的想法一股脑儿倒出来,“但我时常想,一定有甚么解法罢。一宫之人,乃至一国之人命运系于一二人之身,无论对谁,都不公平……”

“那阿危可有头绪?”杨玦见时危一副思考算学难题的模样,眸中笑意愈甚。

“尚未……阿玦莫要笑我嘛~”

“并非笑你,”杨玦正了神色,以示认真,“若事关蛰星宫,何不与阿暮谈谈?”

“唔……”从前时危道时暮年纪尚小,只望她过得无忧无虑,将她那份责任一并揽下了,所谓“二宫主”全然成了被供奉着的闲职,结果却似乎南辕北辙。

想到如今时暮也已十六,时危下定决心道:“我试试罢。”

说了这一筐话,两人的睡意也无了,索性便像儿时那般左一茬右一茬地聊起来,多是杨玦听着时危说。但她们终究与儿时不同了。情人私语,少不了撩拨挑逗,没多久便吻到了一处。

才尝过欢爱滋味的年轻人轻易便擦出欲|火,时危????????????????起来。杨玦轻哼着,勾着时危的颈????????????,这般迷乱了一阵,才担忧被人听了去,克制着将时危推开几寸。

“别……”杨玦脸上泛着红晕,不敢直视时危的眼眸。

意外地,时危没有吭声。杨玦这才疑惑地看去,见她眉尖蹙起,神色似很哀伤。

“阿玦不必瞒我的。”时危闭了闭眼,愧疚道,杨玦的反应令她终于确定了一些事。

“我不明白……”杨玦不能领会,茫然地回想着方才发生了何事,令时危作此反应。

“你一早便晓得那绿色怪物是什么,对么?”

原来是那件事,杨玦放下心的同时也暗暗叹息,心道阿危这般伶俐,自个早该想到瞒不了几时。

于是她承认道:“是。”

“我听闻,古时有帝王作浴池,其池玉石为砌,绿藻被阶……又使美人逐戏其中,与之共浴……”时危注视着杨玦的眼睛,缓缓道,“传说那绿藻实非藻类,而是一种状似章举的栖于水中的活物。以之装点浴池玉阶,乃是因其黏液有……催|情之效……”

最后四字时危说得艰难,逼着自己不移开目光。

杨玦眼中闪过窘迫,耳廓泛起红来。她试图装作无事地接话道:“不错。古书记载,此物名为苦魅,因其效用,又形似苦草而得名。后世以其出没之地多见白骨,讹传为骨魅,谓其乃雌兽尸骨化生……”

“阿玦既知其效用,为何……为何……”时危罕见地打断她,语无伦次道,“我当时不知……是我对不住你。”

杨玦这才了然,原来阿危在意的是这一点,目光柔和起来,摇头道:“那事……我不悔,亦很……愉快。”最后二字出口,杨玦面颊已烧得发烫,只觉再也没脸见人,若非为让时危安心,便是把剑架在她喉咙上逼她说,她也要掂量再三。

不想,时危听了反而显得更加难过,红着眼眶道:“即便如此,我竟未发觉你身上有异,万一……”时危回想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做了诸多设想,比如阿玦本无与她欢好之意,又或遭逢他人而非自个,不由万分后怕。

杨玦只好用唇堵住她的话,道:“过去便过去了,没有万一。”

时危注视着杨玦近在咫尺的眼睛,蓝灰色的双瞳清湛而温柔,其中流转着一股令她安心的力量。时危忍着鼻尖酸意笑了笑,抬头吻这双眼。

许久,微湿的触感从眼睫上离开,杨玦又听时危问:“还有一事,那叫骨魅……还是苦魅的,为何总冲着你来?”

时危刚寻到杨玦时便注意到了,那苦魅好似当她和却邪不存在,而楚王墓中那些虽攻击了她,却显而易见地对杨玦更感兴趣。

杨玦轻轻摇头,她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据记载,苦魅以牲畜为食,并不袭人,故而初时我亦犹疑不定,直到瞧见墟中的情形。”

她顿了顿,又补充:“墟中易生异变,那些苦魅许是受了影响罢。只是不知我对它们而言有何特殊之处。”

时危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愿让时危担心,杨玦凑上前亲吻时危的唇,时危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沉浸在她的主动中。

时危本期待着一个绵长的吻,却忽然一阵气短,使她不得不别开头大口呼吸。

“阿危?”

时危听得杨玦语气中的紧张,连忙甩了甩头,安慰道:“无事,我就是……胸口有些闷。”

闻言,杨玦的目光从时危脸上往下移,想起自个击在她胸口的那一肘来,面色白了白。

时危一眼便知杨玦想到了什么,笑道:“你莫要多想,是在水里不慎撞上了石头。”

但这并未减少杨玦的自责,因着时危下水也是为了救她。她蹙着眉认真地看着时危,道:“让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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