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过两日,众人乘上舟人三兄弟的船,朝阜阳出发。时危询问兄弟三人返程时能否运一船粮食干货并常用药材至南照,购买、雇工及运送的费用皆由她承担。三兄弟爽快地答应了,且称不收她们的船钱。
清远似不急着赶路,仍打算在此处停留,救治伤患。于是清度、清央师姐妹二人分了些盘缠给他,便再度与他话别,随蛰星宫一行上路。时危未见她们举止有何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出发不久,一行人便从往来舟楫处得知,朝廷派遣使者率四万士卒填塞修补溃决的堤防,次日便要抵达颍上县,正好与她们错身而过。时危不禁感叹时机之善。眼下她们虽无甚惹人生疑之处,她却也半分不想同官兵碰上。
又有消息说近来江淮雨异,附近州郡多有水患,官仓府库存粮已然不足,朝廷为此广发诏令号召富民捐粮赈灾,并许以诱人的奖赏。
为此二舟打趣道:“时姑娘银钱若够,不如再雇上两条船,凑足一千石,能换个一官半爵来做哩!”
时危笑道:“这便免了,似我这般俗人,最怕便是同那帮满腹诗书礼义的书生打交道。”
二舟自当她是说笑,怎能想到时危等人与那官府互不对眼,这番话至少一半乃出自真心。
由于淮水决口,许多道路被水淹没,行船反倒便利了些,她们沿颍水逆流而上,当日傍晚便在阜阳的客栈落了脚。
阜阳是颍州府治所在,也是她们与望月等人约定的会合地。望月等人还未抵达,时危估摸着日子,心想也就是这几日之事。果然,第二日午间,朔癸便兴冲冲地来报,还不忘提醒时危她答应过的事。时危自是不至于在这样的事上食言,只说此事需挑选时机,让朔癸耐心些。
朔癸报完便去帮望月等人置放行装。时危一行有不少工具失落于大水,望月等人幸未遭遇这等惨事,如今只能拿她们的重新清点分配一番,再把能补的补上。好在事先多备了些,否则蛰星宫独门创制的工具便真不知该从何处寻了。
不一会,门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时危敞开的房门边探出半个脑袋。脑袋的主人见时危坐在桌前悠闲地嗑着瓜子,轻灵地从门边蹦出来,口中道:“阿危表姐,我进来啦!”
“嗯。”时危话音刚落,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已经自己在小桌边坐下,并从果盘里抓了一大把瓜子。
“别嗑多了啊,否则若是嗓子疼了,姨娘又得怪我。”
“嘻嘻,嗓子疼几日便能好,你不说我不说,阿娘怎会晓得?”少女笑道。
“你呀……”时危点了点她的额头。
回房的杨玦老远便听到客房内传出的说话声,时危的声音她自然认得,另一道声音却十分陌生,听语气似还与时危颇为亲近。
必是那名唤望月的姑娘了,杨玦心想。关于望月,她已从时危那了解过些许,晓得她是时危姨娘的养女,亦算是时危的亲人。思及此,杨玦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局促起来。
望月同杨玦还未见过,杨玦进门时,两人都讶异了一番。
见一陌生女子忽然一言不发地进了表姐的房门,望月吓了一大跳,就差把惊讶二字写在脸上了。然此女生得貌若仙子,气质清冽如那西山之巅的白雪,望月不止惊讶,更是看得呆了。
而杨玦则讶异于望月不同寻常的打扮。少女眼前缚着一条白绢,但与盲人所缚白绢不同,这条绢子只遮住了她的右眼。她的左眼前覆着一块通体透明的白色水精,水精外侧箍以银环,银环两侧各有一小耳,白绢两端在这两耳上绕了个圈,再向后折回,于脑后偏右处扎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看清来人模样,望月本要出口的质问突然底气不足起来,仿佛她才是走错门的那个。
时危闻言翻了个白眼,嘀咕:“说得跟你敲了门似的。”
望月面上一窘,争辩道:“可我打了招呼呀!”
说完,望月看了看时危的神情,又看了看杨玦:“表姐,你们认识?”
时危见望月眼珠子都要黏到杨玦脸上,不满地上前将杨玦往身侧一拉,介绍道:“我同你说起过的,这是积石谷的杨四娘。”
又偏头对杨玦一笑,道:“这便是望月。”
望月一听,作大悟状。“噢——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杨家此代第一人!久仰大名!”说罢抱了个拳,又笑嘻嘻地看着杨玦道,“看来表姐没有骗人~”
杨玦不知时危同望月说过些什么,疑惑地瞟了时危一眼,才略为拘束地朝望月回了个礼,道:“实不敢当。”接着便陷入不知该说什么的苦恼。
时危恰到好处地给她拿来凳子,拉她在身边坐下,又给她和望月各斟了一盏茶。
杨玦感激地望了眼时危,端起茶盏啜饮。
望月见时危这般殷勤,眼神颇为玩味地在对面二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才从这个插曲中回过神来,想起自个的正事。
“表姐,正垒他们几个都在楼下了,可要唤他们上来?”
“不必,你们赶路辛苦,若无甚要紧事,便早些歇息吧。余事晚饭后再安排。”时危答。
望月抬头思索片刻,确认并无遗漏,道:“该说的在信中都已写过,既如此,我也去收拾收拾,便不打搅你们啦!” 说着展开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朝杨玦和时危眨了眨眼,便同来时一般轻快地跑走了,留下时危与杨玦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