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己闻言一怔，心道不好，莫非被时危发现了？

时危追着杨玦的脚步回到客房，才险险地没被关在门外。

“去哪了。”杨玦往桌前一坐，仍是那般端坐的姿势，目光落在正前方远处的花瓶上，冷硬地问。

时危手背在身后，支吾道：“去打听了些天渊的事。”

杨玦瞧她一眼，心有怀疑，不过并未点破，只继续问：“为何不说？”

“我交代初雪了，她没与你说？”时危无辜地眨眼。

见时危狡辩，杨玦气得冷笑一声。她分明知道自个问的不是这个！

然而旋即她又后悔，心中有个声音嘲讽她矫情。阿危身为宫主事务缠身，她又是谁？哪来的资格要求阿危事事与她报备？她这般无理取闹，可会令阿危厌烦？这声音却掩盖不了心中的缺口。她想不通为何阿危要藉第三人之口来转达去向，哪怕只是留个字条，自个都会好受许多……

时危先是被杨玦笑得浑身一颤，接着又见杨玦低头沉默，面色晦暗，她心头动了动，小心挪动脚步绕到杨玦身后。

时危稍俯下身，伸手环住杨玦。见她轻颤了一下，没有排斥，时危小小地松了口气，于是软声道：“阿玦，不气了好不好？你看……我给你带了东西。”

时危慢慢展开攥着的右手。

杨玦低眉一看，稍稍怔然，接着有热意涌进肺腑，又漫至脸庞。

原来，阿危避着自个去做的事，都是为了此物？

时危手中静静地躺着一朵玉石雕琢而成的小花。七片花瓣由两种宝石雕成，相间排列着。其中四瓣是较深的青色，内里如撒了金粉一般闪烁着细小的光；余下三瓣则是半透的青色岫玉，玉中仿佛缭绕着雾气，朦胧温润的光泽在烛光下流转；被层叠的花瓣捧护在中央的花蕊，则是一枚深蓝色的珠子，上头还镶嵌着复杂的彩色花纹。花瓣以坚韧的丝线缀连，而花苞则以错了金的铜丝固定在花瓣中央，连接着一条银白的缎带。

其工艺之精湛，令人目光稍加停留便不自觉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含苞初绽的花朵下一刹那的盛放。

时危观察着杨玦的反应，适时道：“这雕的是雪莲，你看像不像？”

“像……”杨玦好容易才发出声音。

“这几瓣颜色深些的是天竺来的石头，虽不如玉值钱，但瞧着像星空，甚是好看。”时危继续道，说到这又支吾起来，“况且……阿玦赠我以玉玦，我也想赠你一件、特别的……你瞧见它，便能想起……我……”

“我晓得这时机不太对，但既已说好了，我不想拖得太久。”

杨玦从时危手中拾起那朵雪莲，花瓣随着她的动作微晃，玉石之间轻碰出动听的琅琅之声。杨玦瞧着那花蕊所用的珠子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楚王墓中的璆琳珠子么？

“这珠子是我从楚王那墟里顺出来的，阿玦不会嫌弃罢？”时危不好意思地挠头。

杨玦摇头，喃喃道：“我……很欢喜。”

那些璆琳在楚王墓中蒙尘多年，如今却这般明亮清澈，乃至隐隐有通透之感，杨玦知晓时危背地里定是下了不小的功夫。饱含时危心意的礼物，她又怎会嫌弃？相形之下，她赠的玉玦倒显得随意了。

先前的气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趵出的喜悦与甜蜜。杨玦低头含羞地笑。她努力咬着唇，忍了片刻，终于还是发出几声轻笑，如天籁般动听。

时危没有错过杨玦这般难得的笑容。清灵而轻快的笑声柔柔地撞在心上，时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灼热到杨玦背对着她都感到快要被烧穿。

仿佛还嫌不够热，时危立刻叫了热水。两人先后沐了浴，时危替杨玦擦干头发，取来雪莲发带，亲手为她扎起。

“阿玦，今日是我不好。我想给你惊喜，又怕自个说露馅，才让初雪传的话……”时危手中拢着杨玦的发，认真道歉。

杨玦低眉不语。时危扎好发带，顺手捋了捋，才垂下胳膊搂住她，接着说出方才考虑了许久的话：“往后有事，我都自个告诉你——若有违背，那定是有甚么隐衷。”

“你晓得，我黏人得紧，最是舍不得与你分开。”

“所以阿玦，莫要害怕。”

原来，自个的那些心思，全都被她看穿了，杨玦心中感慨。她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又觉得够不上时危的认真，补充道：“我记下了。”

时危这才笑起来，话锋一转：“那么，作为赔礼……”

时危伸手解开了另一条带子。

“今夜便由我伺候你，可好？”

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杨玦心中这般想着，扭过身子，承受了时危热切的吻。在唇瓣短暂分离的空隙，她口齿不清地答：“好。”

时危抱起杨玦，快步朝床走去。床帘后，锦被翻澜，一帐靡丽。

……

朔己听着隔壁仿佛要把客栈拆了的响动，面上烫得厉害，终于确定不是自个多想。她拉起被子紧紧蒙住头，总算隔绝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只余那木床的吱呀声不绝于耳。她一面默念着“我甚么也没听见”，一面思考着明日是否该悄悄提醒时危几句，最后也不知是怎样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