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某处别业。短衣骑服的男人闭目随意地挥舞着手中长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家仆在门外禀报,呈上一封书札。男人收了剑,不耐烦地接过,随手挥退家仆。家仆身子伏得低低的,恭谨地后退几步,正要快步离开,又被男人叫住。
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来了兴致,一边展信一边吩咐道:“把她带过来。”
家仆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她”指的何人。他心中好奇,却不敢多问,应了声“喏”便去领人。
女人听了家仆的通传,面上闪过一丝愠怒。家仆悄悄观察着,意外地在她眼中看见了些许恐惧。
面前这个女人是五年前刀门主捉来的。他主上麾下的几位大人,每年献上的男男女女无数,他最初不觉得有甚稀奇,直到听闻了此人的事迹。
据说这个女人是东边来的,那片本不归刀门主负责,刀门主乃应冒大人请求,同行支援某事。他们不幸与一伙人遭遇,双方一场恶战,所向披靡的冒大人被这个女人斩于剑下,刀门主的部下也损失惨重。若非己方人多势众,对方又中了绿沉散,怕是刀门主也不能活着回来。
折了臂膀的主上大怒,欲杀这个女人,最后却不知为何放过了她,不仅如此,还好生供养了五年。有这般待遇的,据他所知,除了那位王后,此人是独一个。也不知主上用了甚么方法,令这个最初桀骜的女人对其言听计从。这个女人竟还畏惧主上?
想到这,家仆回过神来,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他不幸目睹过触怒主上之人的下场,至今回想起那场面仍脚步发虚,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一遍,更不想亲身体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好奇越多,只会让自己死得越快。
沈绮微被带到时,男人正捧着信深思,见她到来,兴奋地围绕她转了一圈,目光好像在打量心仪的物件。
沈绮微不看他,面无表情地立在那不动。
男人却也不恼,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边踱步边对她说:“你猜猜,方才孤得了甚么消息?”
没指望沈绮微接话,男人自答道:“你心爱的那只漂亮小狗,被你们的好女儿手刃了哟。”
这话如乍惊之雷落入沈绮微耳中,原本死气沉沉的目光剧烈波动起来。她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接着却想到什么,稍稍冷静下来,只余怅恨与疼惜在心中缓缓滋长。
男人满意地欣赏着她的反应,闲聊般继续道:“可真令孤吃惊。弑起父来手都不抖一下,怕是连孤也做不到呢。”
沈绮微面上流露出些许鄙夷。
“虽没看着预想中的苦情戏码,有些遗憾,但也算给了孤一个惊喜。孤可是许久不曾寻见这样的乐子了。”
“正好,阳城那边还差些火候,我们先玩点别的,如何?”
沈绮微的面色更差了,却依旧不吭声。
“让孤想想……”男人摸着下巴,盯着沈绮微,忽然眼珠一转,“不如……”他在沈绮微耳边说了几句。
“你——卑鄙!”沈绮微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唇色因盛怒而发紫。若是往昔,她定然已经出剑了。
“哈哈哈哈!”男人丝毫不觉得恼怒,反而仰天大笑,“不错,孤是卑鄙。为了有趣的东西,孤不介意做些卑鄙的事。”
沈绮微早已看透了此人,她强行忍耐着闭上眼,不给他任何反应。男人偏不如她所愿,沈绮微被迫睁开眼睛与之对视。
男人捏着沈绮微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又露出那观赏玩物般的目光。他凑得极近,狠戾的双目中盛满了笑意,轻声对沈绮微道:“你可记得好好表现,莫要让孤失望啊……知道吗?”
***
杨玦醒来时,发觉身边空荡荡的。她揉着发酸的手臂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一夜亲密的痕迹在其上分外显眼。
许是昨夜有些累着,她睡得很沉,连时危何时起了身也没察觉。睁眼便能看见心上人的期待落空,杨玦心中不大快活,起床梳洗后冷着张脸找去朔己,欲询问时危的去向。
然而朔己也不在房内。隔壁的初雪听到动静,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见是杨玦,连忙闪身出来,道:“杨姑娘,你起啦!宫主有话让我转达。”
杨玦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示意她说。
因着平日杨玦对她们的态度便是这般淡淡的,初雪没发觉她的情绪有甚么不对,如实道:“宫主说她和朔己姐出门办些事情,见你睡得沉便未喊你,还说她们要傍晚才回,让你不用寻她。”
杨玦挑眉:“她可有说是为何事?”
“不曾。”初雪摇头,她也疑惑此地还有何事要办呢!不过以往时危也常常不知会她们便带朔己出门办事,她们做属下的自然不可能多事去问。
杨玦沉默了一瞬,与初雪道了谢,便到大堂用饭去了。
时危果然到日头快落山时才回来,看她浑身的精神气,事情应当办得很是顺利。
用过晚饭后便坐在大堂等待的杨玦见时危进门,只是瞥了她一眼,不待时危与她打招呼,便甩了个背影给时危。
朔己不明所以:“杨姑娘这是怎么了?”
时危懊恼地用指尖在耳鬓刮了刮,道:“大约是生我的气罢……”
朔己想到她们今日出门办的“事”,微微低头掩饰翘起的唇角,语气认真:“那宫主可得好生哄一哄杨姑娘。”
时危好歹与朔己一块长大,又怎听不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于是假意瞪了她一眼,回敬道:“你别只顾着笑话我,多忧虑自个的事罢!”说完便甩下朔己匆匆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