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开了,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茶馆。
几天后,你再次来到老位置,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本书的下卷,静静地安置在桌子上。
就像某种必然的命运。
你说不清楚这种预感来自于哪里,只是毫不迟疑地坐下来,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你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糟糕吗?不,精彩极了,是那种看完后可以心满意足地感受到饱腹感的精彩。
然而,它没有了结尾。
结尾被裁去了,就在一个人物——一个配角——一个杀手向主人公叙述他不再杀人的理由那里,书页被裁掉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
杀手存在于世的全部理由和凭借,不就是“杀人”吗?不再杀人,就意味着作为“杀手”的他已经消失了,促成如此重大转变的契机和缘由到底是什么?
你实在是想知道。
但这本书仅有能搜到的下卷就在你面前,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得到完好无缺的另一本了。
你思考了很久。
“那你就自己写吧。”
“你是有这个资格的。”
你注视着自己的手。
它曾经夺走了许多生命,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一并扼杀。
你是否为此感到愧疚、悔恨和自我厌恶呢?
啊,并没有。
死亡于你而言,实在是过于熟稔的东西了。它与你血肉相融,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你度过千万个日夜。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死亡”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就如同进食、饮水和睡眠,被你所习惯。
你是不能理解死亡的分量的,就像你也不能感受生命的重量一般。
没有真正活着的人,不能知晓死的可怖可畏。
如今,你却明悟了一点:如果你当真要拿起纸和笔,就绝不能再拿起枪,让自己的手沾上血。
因为,“写书即是写人”。
既然要描写人类,叙述人类是如何活着,又是怎样死去,那便绝不能“杀人”。
你只思考了短短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你不会再杀人了。
这并非是出于道德的感召,亦或是律法的约束,又或是正义的裁决。
你只是获得了突如其来的“梦想”——你要做一个小说家,一个描写人类的小说家。
你不知道实现这个梦想需要踏上怎样的路途,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绝不能再夺取人类的生命。
因为,一旦越过这条界限,你便不再有资格去成为一个小说家了。
你会失去“梦想”。
失去……这片崭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