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瑶琳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冰凉。这个电话来得太诡异,太不合时宜。是质问?是嘲讽?还是…如同那盅粥一样,是另一枚裹着糖衣的、意图不明的棋子?
震动执着地持续着,嗡嗡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就在思瑶琳指尖几乎要按上接听键的刹那——
“唔…”阮柳鸢发出一声更响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呓语,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左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驱散什么噩梦。
“水…好渴…”
这声呓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思瑶琳接电话的冲动。不能接。无论如何,不能在鸢队这种毫无防备、甚至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让她面对江笙。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瑶琳果断地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
震动戛然而止。
屏幕暗了下去。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阮柳鸢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
思瑶琳握着那部安静下来的手机,掌心一片濡湿的冷汗。她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霓虹的斑斓色彩映在她镜片上,变幻不定。江笙…你究竟想做什么?这通深夜来电,是巧合,还是…又一次精准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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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HW基地顶层,江笙的私人休息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云汐市璀璨的夜景,如同洒落一地的碎钻。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映照着深色的木质地板和简约的家具。
江笙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被拒接的通话记录,联系人的名字是**[小刺猬]**。她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地望着窗外的灯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滞。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墙上复古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嗡…”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是来电,显示**[寒昭]**。
江笙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手机屏幕上。她沉默了两秒,指尖划过接听键。
“喂。”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平静。
“队长,复盘报告发你邮箱了。”寒昭沉稳的声音传来,“另外,联盟那边刚通知,季前赛决赛的预热宣传方案需要各队队长确认,时间比较紧,要求明早之前反馈。”
“知道了。”江笙应道,“报告我稍后看。宣传方案你先把关,重点突出竞技精神和新老对抗的看点,其他细节你定。”
“明白。”寒昭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队长…你还好吧?刚才看你离场时脸色不太好。”
江笙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外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没事。只是有点累。”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若曦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训练照常。”
“是,队长。”寒昭没再多问,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休息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江笙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上,那个被拒接的**[小刺猬]**的通话记录上。她指尖悬在重拨键上方,停留了大约三秒钟。
窗外的霓虹在她镜片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深处的情绪。
最终,她移开了手指,没有按下重拨。而是点开了手机相册。里面很干净,大多是战术截图和数据表格。她快速向下滑动,指尖停在了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上。
照片有些模糊,背景是火锅店热气腾腾的包间一角。焦点是主位上一个穿着黑色队服的少女。她低着头,侧脸线条在朦胧的蒸汽中显得有些模糊,手里似乎端着一杯酒。但照片最清晰的,是她垂在桌下、放在腿上的右手。灯光下,手背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像一道醒目的烙印,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
照片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今晚。
江笙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道疤痕上。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如同沉静的寒潭,但潭水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被那道疤痕刺痛了,漾开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她想起通道里那声失控的“姐姐”,想起洗手间碎裂的镜面,想起医疗室染血的绷带,想起赛场上她最后那个冰冷而挑衅的割喉动作…还有,那盅被原封不动退回的、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吩咐厨房“参片少放”的温粥。
许久,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手机屏幕上那道疤痕的位置。冰凉的屏幕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然后,她关掉了相册,锁屏。将手机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她走到酒柜旁,取出一瓶未开封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和一个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她端起酒杯,没有加冰,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她轻轻晃动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然后,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热的酒液如同火焰,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痛感,却也奇异地压下了心头那点陌生的、冰凉的烦躁。
冰霜铸就的王座,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荆棘的灼痛。
而余烬之下,尚存的究竟是恨意,还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余温?
她放下空杯,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无意识地收紧。镜片后的眸光,倒映着窗外无边的璀璨灯火,也倒映着手机屏幕上那道已然熄灭的、属于**[小刺猬]**的未接通话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