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祁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开始前回来的。
班主任进来宣布消息时脸上也挂着震惊,显然也是才知道不久。
邓祁的病,转为了轻症。
已经能够适应正常的生活,主治医生知道他是备考生后,再三衡量后建议,回学校复习。
邓祁母亲简眠同意了这个提议,开学当天准备亲自送他上学的提议被邓祁驳回,最后在工作事务加持之下没再坚持。
让邓祁自己回学校。
再经过F中门口时,学校外那排去年冬天叶子落光了的枯树,又重新发了新芽。
四月的天气,处处都已经温暖起来了,邓祁脖子上却仍旧围着去年生日时赵园给他织的围巾。
治疗的这段时间里,他有一段时间病情恶化,精神恍惚之中,睁眼闭眼全是如果高考失利简眠会责骂的口吻,以及赵园一路失望只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她在盛夏蝉鸣喧嚣的六月,往他脖子上套上围巾,出口的话却比凛冬的寒夜还要冰冷,只有唇边在轻动:“邓祁,你真对不起我给你织的这条围巾。”
“你现在就该永远戴着它,忏悔你的无能。”
“如果可以,我真想从来没认识过你,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少女轻软的嗓音一步步萦绕在耳边,却让邓祁红了眼,发了狠地痛苦,撞墙,目眦欲裂,头昏脑胀。
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只感觉被关进一个灰暗的玻璃罩里,进退不得。
氧气也正逐渐稀缺,呼吸变的困难。
医生不得不加大了对邓祁药物的用量,效果却愈发的不理想,母亲也终于不再成日地工作,改变了以往不上心的态度,开始关注起自己这个病患儿子反常的举止。
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直到医生开始放弃常规的疗法,改用外物刺激。
找出一件对邓祁影响最大的东西来。
爱吃的菜,喜欢的卫衣,就连引发这一病症最大的压力之一——复习习题,各个月考的成绩单,都对邓祁毫无作用。
简眠快要到崩溃的边缘,眼见儿子一天天瘦削下去的脸,崩溃着情绪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从少年的床头柜子里,找到了能让邓祁清醒的东西——
一串钥匙扣。
浅棕色的玩偶旁附着一颗子弹印章。
上面深深浅浅篆着四个小字——“平安喜乐。”
那一瞬,邓母只觉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稻草。
曾经竭力阻止的,倒现在竟成了最后一抹希望。
所幸,邓祁对此有了反应。
他看到那串钥匙时瞳孔睁了睁,医生说这算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他们以此为突破口开始对邓祁进行心理辅导。
幸运的是,命运没有太虐待这个被关进玻璃罩里的男孩。
亦或者不是命运,是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有人为他虔诚祈了愿。
–
时间落回到眼前,班上的大多同学都惊讶地暂时性保持了沉默,随即目光一排排整齐落在赵园身上。
她的表情还算淡定,毕竟之前已经在校门口见到了人,现在教室重逢也算预料之中。
只是邓祁的表现略与大家预想的有些不同。
他没看赵园一眼。
只按着班主任的指示坐到最后一排,自己搬来桌子,和程雨齐平。
众学生的眼神逐渐从惊讶覆变成一层意外。
目光又聚在在后方的两人身上。
尤其在关注程雨。
想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谁知女生只是云淡风轻冲新来的同桌笑了笑,邓祁略略点下头算作回应。
彼此间再无交流,却还是有人像点了火的炮仗。
“不是吧美女同学,偏心过头了哈。”林方杰表面状似调侃实则内里意味就差没刻脑门上了。
——“几个意思啊?不和老子坐。”
同桌闻言没忍住和赵园咬起了耳朵:“林方杰他妈的老阴阳人了,新同学自己想和谁坐还得和他报备不成,是我说就该让他吃吃瘪,整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地。”
同桌的吐槽赵园并不在意,与之相反,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看到程雨和林方杰成为同桌。
而不是在邓祁出现后,看见对方眼里涌现出难以掩饰的光彩。
她只是还不太确定,程雨到底知不知道邓祁今天会回来。
如果知道的话
事情就有点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