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不该是苏韫这么一个大小姐该知道的流程。
颜栩的府邸也是没人的,一直听说她使不惯下人,没想到屋里会是这么一派孤寂景象,蜡烛不多,燃起来的烛光刚刚好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视线而已。
寂静中的声音会被放大,她察觉到颜栩踩重的脚步声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颜栩盯着她的背影,心里一团乱麻。宫中的消息尚未传出,苏韫不可能是专程来安慰她的,但如果是,她可能会决定想办法把苏韫支走。
声音停在身后,静默片刻,一只手先搭上来握住了苏韫的手腕,杜衡香气混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包裹过来,裹挟了温暖,压抑了恐惧。
“方才在想事情,忘记问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
苏韫瓮声答:“下雨了,紫苏被我谴回家去了,府里没什么人,我害怕,所以过来找你。”
是啊,几天前她们两个人,差一点就在一起了。于情于理,颜栩确实该是一个很好的安慰对象。
可如今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物是人非。
先前还是她想的太乐观了,又或者说是被一时的浓情蜜意冲昏了头。颜栩害怕自己对苏韫的感情是利用,可她分明连利用的门槛都够不上。她根本没有资格开启一段感情,她寄人篱下,连自己的命都不是定数,唯一保她的萧肃也只是为了权宜之计,一旦她身份暴露,失去了作用,可能就是她的死期。
从她十二岁那年开始,自己就一直在走荆棘路,怕是近年来自己过的过于安逸了,以至于连自己的处境都给忘了。
苏韫扑过来那一刻,她真的差一点就想抛开一切……可是,苏韫的处境同自己相比亦好不到哪里去。
她做不到把苏韫拉下水。
全天下的良人大有人在,苏韫值得一个更好的归宿,而不是每日惴惴不安于颜栩的生死。
可她要说多少,要坦白多少,对苏韫才算是公平,才是最好的?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也没有人知道。
颜栩随便吃了点,胃里有了点东西,多少是舒服了些,但还是睡不着,坐在床边,慷慨地分了一只手臂给苏韫抱着。
漏壶里的水滴声闷响,脑袋钝痛,心跳声越来越近。
躺在床上的苏韫侧着身,半个头埋在被子里,盖住耳朵,像是在掩盖惊雷滚滚。
她们都害怕雷雨天,一个困在过去,一个溺于未来。在这个交界点上,灵魂相合的两个人抱团取暖,最终的结局还是分离。
在温床里面待久了会生出惰性,遑论颜栩这样的胆小鬼。如果这个世界的恶意全是向心的箭头,那么只有苏韫的箭头是完完全全温暖的襁褓。
她还会有姚佳,她们常住在一块,能照顾得了她的。颜栩自私的想,自私的先一步远离。
颜栩犹豫了许久,还是温言开口。
“苏韫,我们的事还是算了吧。”
手臂上挽着的力气陡然沉了一沉。被子里的人缩成更小的一团。
“为什么?”
苏韫没能掩盖出哭腔,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平和。
用哪种理由能够让苏韫放弃自己?
三思后行,颜栩决定说实话。
“我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跟我扯上关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再者,我或许,不是喜欢你。”
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喜不喜欢你。而相对于和你在一起,我似乎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我撒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
当你无法得到正确的爱,你会连同喜欢的门槛都放的很高,带了情欲的好感都变得不自信。于是这样的情绪一冒头,就不仅仅只是喜欢了。
这句话,或许很适合颜栩。
她早就喜欢上苏韫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