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栩想要挣扎着从死寂的海水中上岸,却无济于事,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掠夺,理智也在被空白填满,直至失去意识。
她索性不挣扎了,倒在苏韫这里她是放心的。
“帮我找人——”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一切就归于沉寂。
或许是早有预谋的倒塌,琅玉坠地,掷之有声,像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排山倒海之势,万物倾颓。
西北,对于林殊漠来说是一个感情很深的地方,她出生在京城,十二岁以前都在京城,却对那个地方没什么感情。每年回去,不过是为了看望自己的妹妹,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肃是个疑心病极重的皇帝,或许与他早年间的经历有关,于是林殊漠就被限制着一辈子不能嫁娶,那么一辈子就只有一个软肋,这个软肋就在萧肃手里。她怎么会不想反?
颜栩出身世家大族,本该是高飞无忧的枝头鸟,却因他的忌惮之心,坠入万丈深渊。
林殊漠毕竟比颜栩大三岁,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武学造诣极高,可那一年她征战在外,回来的时候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的妹妹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她不清楚颜栩是如何死里逃生,只知道颜栩和萧肃做了场交易,这个交易把颜栩死死地捆在了他身边,一旦离开,就是万劫不复。
可她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民间的传闻里就藏着拼拼凑凑的事实。于是她在自己18岁的生日那天问到了她最想听到的真相,作为她对颜栩许下的成年愿望。
她得到了一段荒诞不经,光怪陆离的故事。
林殊漠骑着高头大马,身旁缀着一队巡逻的队伍,思绪回笼,她也不再追忆,若是此战得胜,她的筹谋也能更进一步了,她也能早些让自己的妹妹重获自由。
矮山上的风景不错,林殊漠借着攀登的高度深深地望了一眼那轮年岁皆如是的夕阳,霞光之下像是偶尔能隐约瞥见些人烟。
江然已率领大部队深入敌营突袭,而她带着亲卫和小部分的士兵留守城池,以防蛮族狗急跳墙,想要鱼死网破。
城中的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她不想管,亦不欲争辩,她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如今正是战事的关键,她只想老老实实的把这场仗打的漂漂亮亮的,没准还能提前回去陪颜栩过年。毕竟一场胜仗的震慑力大于流言蜚语,也是她这种武人所认为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将军,汪县令说城外有人找您。”
林殊漠神色不愉,压着性子问。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属下不知,汪大人并未明说。”
林殊漠没心思再去管这些东西,平日里同这些人斡旋就已经够费劲了,这回任性一次又何妨。
“那就等我回去再说吧。”
蛮族势头渐猛,毕竟敌众我寡,林殊漠再这样逼仄的条件下也浑身乏术。她带着残兵推至城门前,拖着一口长气大喊。
“开城门!”
“林将军何必做样子,同这些蛮子说说不就能不打了?”
谣言势起,一丛枯草就能点燃树木葱郁的群山。
“我林殊漠志在守卫边疆,护生民太平,从不曾有悔!”
城门不动,站在上方的人隔岸观火。林殊漠笑的讥讽,笑世人,笑自己。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给自己能够安然赴死的勇气。
即将力竭之时,她缓缓眨了眨眼。
颜栩,对不起。
可我不悔。
唯一遗憾的事,或许是她未能听到一曲未曾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