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一处生出隐秘的失落,宁泽殊强颜欢笑,唇瓣却不争气地颤抖起来,连同唇下的乌痣一同。
俨然一副快要被凶哭了的表情,此情此景看得明若寒眉宇紧收,深掐掌心后,向他伸出了手,“缰绳。”
“啊?”宁泽殊迷茫地看向他。
明若寒语气不耐地重复,“把你的缰绳给我。”
“哦。”宁泽殊总算听懂了,不过不大理解他这样要求的目的,虽如此,仍乖乖依着他的话,将手中缰绳递出。
明若寒接在掌心,语气不算多好地嘱咐了句,“坐好了。”
不等宁泽殊明白这话的意思,明若寒口中发出一声低斥,他身下的马就动了,而宁泽殊所骑的马的缰绳被他牵扯在手里,引着向前一带,身下的马很快也跟着动了起来。
因为没预料到会如此,宁泽殊身形一个不稳,倾倒向前,随即慌腾抱住马身,却见这马只是慢慢地走着,被前头人稳稳控制在一个速度上,顿时安心了些,小心直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骑马,上次都没骑起来,就出了惊马的事。
这次安安稳稳前进着,可以眺高望远,感受山风拂面,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他忍不住发出声舒服地喟叹,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是内心轻松愉悦,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宁泽殊过度沉浸在骑马的愉快中,没有注意前面的人微微偏过了头,淡若琉璃的双瞳注视着他脸上格外耀眼的笑,山风吹过眼底,那死寂的湖泊似乎正有圈圈涟漪荡开,只不过无人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景象被徐英和裴寂全部看在眼中。
徐英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怒其不争,“我是真搞不懂了,刚才你到底在想什么,大好的机会你不去帮宁泽殊解围,结果让明若寒给抢了先机。”
裴寂揪起眉心,似有挣扎,“刚才……”
“长兄。”
气质温雅的青年驭马到近前,在马背上冲裴寂行礼,“许久不见,长兄可还安好?”
面对端方温厚的青年,裴寂脸色突然差了不少,跟青年有意的套近乎不同,裴寂的回答显得十分不近人情,“如你所见,还活着。”
青年表情尴尬一瞬,之后仍旧得体道:“今次我与长兄分属两队,我必不与长兄争夺,倾力助长兄夺魁,为裴氏一族争份殊荣。”
裴寂没理睬他,拒绝的态度摆在脸上。
青年讪笑两声,规矩行礼后驱马离开。
“我说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是家中族弟也来了,不怪你如今这么谨慎,裴子兰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徐英望着远去青年的背影,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他上次在裴家家主面前告你弄丢了传家宝玉,害你被禁足。出来后,宁泽殊就缠上了明若寒。不过也是怪了,当时你既然知道那玉就在宁泽殊手里,为何不找他讨要,还能免了责罚。”
裴寂抿唇不语,眼睫垂下,似乎暗藏心事。徐英了解他至深,见他如此作态,灵犀一点,难掩震惊道:“你不会……”
顿了顿,收敛了些声音,“你不会是故意不拿回来的吧!”
徐英思索种种异样,感叹道:“难不成你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裴氏一族的传家宝玉,徐英是知道的,在下一任家主的手中,只传给亲定的妻子,那东西在谁手里那就意味着裴寂的心在哪里。
徐英震惊得乱挠头,“你啊你,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当初既然就喜欢到连传家宝玉都肯给他,怎么就不知道把话给说清楚了!弄到现在这地步,你还要苦苦求他回心转意。”
裴寂一甩缰绳,呵马前行,仿佛听腻了徐英的话,“闭嘴吧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赶紧帮我,别说那些没有用的废话。”
*
无边无际的森林中,宁泽殊牵着马儿的缰绳,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猎场大得出奇,明若寒一开始还耐心地引着自己进来,然而一脱离了裴寂的视线范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宁泽殊。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马背上完好无损地下来,只是围猎这事实在不适合他,是以他连箭篓都没取下来过。
想着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危险的猛兽,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休息着,等时辰一到就回去,这样不用跟人碰面,也不必费力迎合别人。
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一开始还能碰见人,后来就没再碰见过了,更奇怪的是,一只猎物都没有。
难道是快走到头了?
思及此,宁泽殊顿时有些不太敢往前走了,正打算调转回去,手中缰绳猛一扯,被他牵着的温顺马儿突然躁动起来,甩着身体往后退。
宁泽殊奋力拽着它,然而半点用处没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掌心的缰绳瞬间脱手,马儿也撩动四蹄,奔逃跑远,连头都不回。
“这……是怎么了?”
宁泽殊望着马匹跑远的方向,灰心叹气。
拍拍手上灰尘,正打算离开之际,却听一阵重重的喘气声,闻声转头,瞳孔霎时惊恐缩小,很快缩成了个点。
只见树丛中立着个半人高的野猪,獠牙外突,眼中摄出的凶悍幽光死死盯着身前这个看起来无比脆弱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