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地环顾一圈,原本熟悉的一切,此时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她还有很多东西留在这里。
书籍报刊,衣服鞋包,护肤品化妆品,洗漱用具,和周任一起外出旅行时候买的各种成双成对的小摆件。
不重要了,都是身外之物。
周任会处理掉的。
就像处理掉她这个横在他和吕先芝之间的阻碍一样。
这样想着,她冷笑一声。
不知道是在嘲讽周任还是在嘲讽自己。
转身,路过客厅的时候,瞧着那堆喜帖,她的脚步顿住了。
她突然就发了狠。
几步踏过去,拿起一张请帖,手一扬,干脆利落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然后又将那两页重叠在一起,撕成了四瓣。
如此反复,直到撕成粉碎。
一张还嫌不够,她就像是撕上了瘾,又拿起一张。
一张接一张,渐渐的,满地都是碎锦般的落红,上面依稀可见的金墨反射着清晨斜进来的阳光,大片铺陈开来。
像是放过大红鞭炮之后的地面,热闹过后,什么也不剩。
锦绣堆灰,红得死气沉沉。
她撕得精疲力竭,瘫坐在一地的破红碎金里。
却始终没有眼泪。
仿佛刚才的一切,她只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周任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那副样子。
像是被谁手里的尖锥子硬生生凿空了灵魂。
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
韩译萱听见动静,机械地转过头颅,扫了他一眼,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他只是一阵吹入房屋的气流,或者是一个别的什么摆设。
她站起身来,径直朝大门走去,她要离开。
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周任的人生。
见状,周任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一块什么东西塌了下去,情绪莫名其妙地有些慌张了起来,在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蓦地生出一股冲动,扯住了她的手腕。
“萱萱……”他低声唤道。
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猛地挣开了他的手。
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令人反胃的脏东西。
“分手费直接打我银行卡里,”她冷冷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给多点。”
如果没有很多的爱,那么,很多的钱也是可以弥补一二的。
她韩译萱从来都不是弱者,他那可笑的愧疚和同情就留给吕先芝吧,哪怕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也绝不会试图用这种理由挽留他。
有人说一段亲密关系里,爱得更多的那一方总是吃亏。
她不这样认为。
她认为爱得更多的那一方,才是两人之间的主导者。
因为她给得出去,就能收得回来。
周任一瞬间感到有些受伤,他没有见过她这样排斥自己的肢体语言。
他还想说些什么,韩译萱已经继续自己离开的步伐,头也不回。
他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再伸出手去拉住她。
长痛不如短痛,他最终还是要娶吕先芝的,又何必再给她无用的希望呢。
事已至此,他只能从经济上好好补偿她。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起,周任回忆起这一刻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会恨得磨牙,忍不住狠狠地打自己一个耳光。
唯有如此,否则不足以发泄。
自责,思念,悔恨,痛苦,不甘……
这些负面情绪无穷无尽地折磨着他,几乎将他溺毙。
而这一刻,他只是选择了默默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