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斌把瓜瓢往他手里一塞,站起来走了。
罗承行把手上的煤灰搓半天才搓掉,他过来的时候木头桌子上都摆好了。
何玉斌从灶房拿出来木勺子舀红薯粥,先给王凤霞和罗芳端上,底下最稠的给罗大生和罗承行。
“芳,你坐那不动干啥呢,活都让小何干?”罗大生说。
罗芳刚接过来红薯粥,闻言不乐意了:“爹,你老偏何玉斌,窝窝头都是我拿过来的。”
“行了行了,谁拿过来不都一样?”王凤霞往罗芳手里塞了个玉米窝窝头。
罗承行走过去,在何玉斌旁边的矮凳上坐下。
他刚坐下,罗芳就说:“哥,刚刚你俩在水沟那蹲着说话,说啥呢?是不是何玉斌给你告我状了?”
罗芳为了证明她上午好好学了,叽里呱啦背了好长一段,也不知道背对了没。
罗大生对王凤霞说:“还真别说,你闺女背得像模像样的。”
罗承行心里也高兴,不管以后能不能考上学,罗芳愿意学就是好事儿。
罗大生说完,又看向端着碗喝粥的何玉斌:“小何,今天遇着老刘他还问我你的事儿。”
何玉斌放下碗,“罗叔,问我啥了?”
罗大生抹了一把嘴:“这不是公社学校缺老师吗?老刘想着从知青里头找个,还没给那边说,你想去公社学校不?想去我回头给他说声。”
罗承行看向他爹,记忆里是知青院都知道要找老师了,何玉斌才哄着骗着罗芳去求他爹把这个名额给他……
罗承行突然想到什么一怔,记忆里罗大生不乐意,可最后还是把名额给何玉斌了,因为这事拖了半天,当时整个知青院都知道何玉斌走了罗大生这个村长的后门,罗大生还因为这事被大队长说了一顿。
他爹为什么这么做?
罗承行看看罗芳,他爹心里头是最疼罗芳的啊。他爹以为那样何玉斌就珍惜他家芳,却想不到何玉斌是个什么样的忘恩负义玩意儿……
现在都不一样了。
不过……罗承行看向何玉斌,觉得何玉斌肯定还得说去,不光是记忆里那段事,他知道这人最贪懒了。
去公社学校当老师,工分虽然少点,可是干净,也累不着。
“谢谢叔,我还是不去了吧。”何玉斌说,“我没教过学生,也不能因为咱关系近就让我去,知青院儿肯定有更合适的人,人家要知道了心里能乐意?”
罗大生摆手:“那有啥?你要想去咱就去!”
他看出来了,这娃娃是怕他一个村长被村里人说闲话!
何玉斌还是说不去。
他看了眼罗芳,开玩笑似地说:“叔,可别难为我了,我教罗芳一个就够够的了。”
罗大生哈哈笑了几声,“成,那我给老刘说让他去知青院找去。”
桌上的人都笑了,就罗芳戳了戳窝窝头,心想她肯定好好学,把何玉斌给比下去,看他还笑话她不?
晚上,罗承行把何玉斌的腿放他膝盖上,拿着布给他擦脚。
“你……为啥不去公社学校?”
何玉斌懒洋洋地歪靠在桌子上,“跟你下地你还能伺候我,上公社学校你咋跟过去?”
罗承行把眼睛从他脚上移开,“是吗?”
何玉斌伸脚踩他的手,不让他擦了。
罗承行说:“在山宝村里头当老师,不和别的地方一样,村里人都挺好的。”
“哦,我知道。”何玉斌半跪着把柜子上两个枕头拿下来。
“那你为啥不愿意?”
“没那心思。”
屋里烧着炕,但是半夜火灭了屋里就冷,何玉斌这几天半夜冻醒过几回,每回不知不觉就钻罗承行被窝里了。
罗承行冬天跟个热炉子似的。
何玉斌说:“还不赶紧的洗完收拾了睡觉?”
罗承行“嗯”了声:“不愿意去就不去,跟着我下地。”
自从和何玉斌住一块,罗承行也注意卫生了,他仔细洗完脸,又冲了脚,才把盆里的水倒了。
他刚脱了衣裳盖上被子,被子里就多了个人,何玉斌身上还裹了层被。
两个人紧紧贴着,罗承行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往何玉斌身上运过去,偏偏何玉斌还伸手拍了几下罗承行的胸膛,“怎么长得?”
罗承行攥住他的手,闭上眼低声说:“别动了,睡觉。”